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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那的巴利语 Jhāna

毗婆舍那也是禅那

毗婆舍那也是禅那

巴利注释文献里的“观相(禅那)”

Is vipassanā also jhāna?

—the lakkhaṇūpanijjhāna(-jhāna) in Pāli commentarial literature—

温宗堃

澳洲昆士兰大学.历史哲学宗教古典文献学院.博士候选人

摘要

当代缅甸禅师在诠释“禅那”时,曾有将之区分为“奢摩他禅那”、“毗婆舍那禅那”二种禅那的诠解。其中,对于“毗婆舍那禅那”一词,有学者曾提出评论,指出此语词未见于巴利经、论及注释文献。就此,本文即以“毗婆舍那是否也是禅那”为题,探讨于巴利注释文献里,“观相(禅那)”的理论依据及其禅支的相关论题。依据巴利注释书,“禅那”具有“燃烧义”及“观照义”,在此意义下,不仅属于色界、无色界的八等至可称为禅那,毗婆舍那乃至出世间的道、果,亦涵盖于禅那的范畴中。“毗婆舍那禅那”一词,即使未出现在巴利经、论及注释文献中,然就其内涵而言,实乃与上座部注释书所称的“观相(禅那)”相合,也能找到其于圣典文献的典据。

 

关键词:禅那、毗婆舍那、观相(禅那)、巴利注释书。

 

1. 前言

在一本探讨佛教“念处”(satipaṭṭhāna)的书中,Anālayo法师(2003: 65)提到:当代缅甸禅师,如马哈希尊者(Mahāsi, 1904-1982)及班迪达尊者(Paṇḍita, 1921-)有时会以vipassanā-jhāna一词来说明念处修行里较进阶的阶段。但Anālayo认为,vipassanā-jhāna一词,是巴利经、论乃至注释文献里未曾出现的名称。寻查Anālayo所引用的马哈希与班迪达的著作,其中vipassanā-jhāna一词显然被当作“持业释”复合词(kammadhāraya-samāsa)来理解,换句话说,vipassanā即是jhāna。然而,汉译为“禅那”或“静虑”的jhāna,在一般的认知里[2],通常指透过“奢摩他修行”(samatha-bhāvanā)而获得的色界四禅那乃至无色界禅那,与常被汉译为“观”或“毗婆舍那”的vipassanā,似乎无直接的关系。因此,复合二词成为vipassanā-jhāna,作为持业释、视二词为等同义(“毗婆舍那禅那”或“毗婆舍那的禅那”)的用法,不免让人感到困惑;加上Anālayo对此一措词的评论,指称其为:“未见于经、阿毗达摩及注释书里的措词”(an expression not found in the discourses, the Abhidhamma, or the commentaries),则更易使人对vipassanā-jhāna一词的用法之正当性产生质疑。

虽然诚如Anālayo所说,vipassanā-jhāna一词似未见于经、论及注释文献,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巴利注释文献里,其实是存在着与此措词意义相当的用语:lakkhaṇūpanijjhāna,亦即“观相(禅那)”[3]。就笔者所知,学术界虽有不少以初期佛教或巴利佛教的“禅那”为主题的文章,然而这些著述绝大多数是探讨属于奢摩他修行的色界禅那[4],罕有论及另一类与毗婆舍那修行相关的“禅那”,即“观相(禅那)”的文章。[5]因此,本文即尝试迻译并爬梳与此论题相关的巴利注释文献,除了向华语世界介绍巴利注释文献里lakkhaṇūpanijjhāna的意涵,并厘清巴利上座部佛教关于jhāna(古译作禅那或静虑)与其动词型jhāyati的用法之外,本文的目的也在于显示,在巴利佛教的禅修理论里,“禅那”不仅指色界、无色界禅那,广义而言,“毗婆舍那”亦可在“禅那”的范畴之中。

 

2. “观相(禅那)”与“观所缘(禅那)”

巴利律的注书《善见注》在解释“第一禅那”(pathama jhāna)时,提到禅那有两类:“观所缘”及“观相”。

它使敌对法烧燃(jhāpeti),故是“禅那”;又,禅修者藉由它而禅修(jhāyanti),故它是禅那。意思是:“燃烧(ḍahanti)敌对法”或“思维(cintenti)行境(gocaraṃ)”,故是“禅那”。或者,它自己观照(upanijjhāyati)彼〔行境〕,故为禅那,因此说禅那以“观照”为相。禅那有两种:“观照所缘”(ārammaṇūpanijjhāna)及“观照相”(lakkhaṇūpa- nijjhāna)。此中,以“观照所缘”说八等至与近行。何以故?观照“遍处”等所缘之故。以“观照相”说“毗婆舍那”、“道”及“果”。何以故?观照“相”之故。此中,“毗婆舍那”观照(upanijjhāyati)无常相、苦相、无我相;毗婆舍那的观照工作藉由“道”而完成,故说“道”也是“观照相”。再者,“果”观照“灭”的真实相(tatha-lakkhaṇa),故也被说为“观照相”。[6]

针对此段文,《善见注》的疏钞——《实义灯疏》(Sāratthadīpanī),提供了一些有助于解读的批注:

使敌对法烧燃:燃烧(ḍahati)盖等敌对法,意思是藉由“镇伏断”而断除。行境:遍等所缘。:彼行境。观照:见(passati)。[7]

从《善见注》及其疏钞《实义灯疏》的这两段批注文,我们得知下列几项讯息:

一、禅那有“禅思”及“燃烧”之义。

注释家认为“禅那”(jhāna)一语源自巴利语jhāyati,而此字词乃源自“禅思”(jhāyati)或“使燃烧”(jhāpeti)的动词字根,即√jhe。不过,《巴英辞典》(PED 286 )认为:“禅那”,在梵文里相当于源自字根√dhī[8] (直说法现在式为dhyāyati;意思是to perceive, think, reflect)而作成的名词dhyāna。循此可知,禅那(jhāna)的巴利字根,应只是意指“觉知”、“想”、“思维”、“禅思”的√jhe,而与同形异义的“燃烧”(字根√jhe,直说法现在式jhāyati,使役态jhāpeti)无关(与此相当的的梵语字根是√kṣā, kṣāyati)。注释家所解释的“燃烧义”虽是一种“通俗语源解释”(popular etymology)。然而,如巴利语学者Norman(1997: 158-161)所说,印度注释家的语源解释,并非如西方的语源学意在为一个语源问题寻找一个唯一的答案,而是有着宗教、教化的目的。

对于“禅那”的燃烧义,《实义灯疏》的解释是,透过“镇伏断”燃烧盖(nivaraṇa)等敌对法。于此,“镇伏断”的用语,似乎意指“燃烧义”的解释只是针对奢摩他修行的“禅那”而作。因为,就“断”的功能而言,镇伏断是针对奢摩他修行而说的。同样地,《佛种姓注》,似乎也有类似的指称:“此中,观照无常等相,故内观智被说为观相(禅那)。但是,初禅等,因观照所缘或因燃烧敌对法,故被称为禅那。”[9]然而,《小义释注》则提供不同的观点:“禅那:藉由燃烧敌对法,及观照所缘或相,而心远离。此中,八等至因燃烧盖等敌对法,且因观照所缘,故说为禅那;毗婆舍那、道、果,因燃烧众生想等敌对法,且因观照相,故说为禅那。”[10]就此而言,“燃烧义”也适用在属于“观相(禅那)”的毗婆舍那、道及果。当然,相较于八等至藉由“镇伏断”而燃烧敌对法,“毗婆舍那”、“道”及“果”,则应分别藉由“彼分断”、“正断”及“止息断”来燃烧众生想等烦恼。[11]

二、禅那的特相是“紧密观照”、“反复观照”。

“禅那”的特相(lakkhaṇan)是upanijjhāyana。upanijjhāyana可译作“观照”,此词和jhāna乃源自同一个巴利字根√jhe (skt. √dhyā 或√dhī),但多加两个接头词upa-,及nir-。接头词upa-有“朝向、紧近”之意,nir-则可有“强调”之意,因此upanijjhāyana可说有“紧密地观照、思维”的义涵。虽然在《实义灯疏》中,upanijjhāyana只被解释为“看”(passati);但《相应部疏》则提供此语词的动词型之解释:“观照:趋近后以智眼看见,意思是随观”[12],配合注书对“随观”的普遍性解释:“以种种方式,一再一再地观察”[13],我们可以得知在巴利上座部的禅修理论中,名为“禅那”者乃具有“能够紧密观照”或“反复观察”的特质。

三、近行定、八等至、毗婆舍那、道、果皆可名为禅那。

基于“禅那”以“观照”为其特相的道理,注释家将“禅那”分为两种:“观相”(lakkhaṇūpanijjhāna)以及“观所缘”(ārammaṇūpanijjhāna)。其中,“观所缘”指的正是一般所谓的色界四禅、无色界四定以及欲界近行定,换言之,这也是指依奢摩他修行,如遍处(kasiṇa)等所证得的禅那。相对于此,“观相”则是指三种与“毗婆舍那”有关的“禅那”,即“毗婆舍那”本身,及依“毗婆舍那”而得证的“道智”、“果智”。“毗婆舍那”之所以称为“观相”,乃是因为它观照诸有为法的三共相:无常相、苦相、无我相。“道智”之所以名为“观相”,则是因为毗婆舍那藉由“道”而得以完成观照三相的工作。而“果智”得以名为“观相”,是因为它观照“灭谛”——即涅盘的真实相。

至此,我们已清楚地了解巴利注释家将“毗婆舍那”也称为“禅那”的原因。与此类似的说明也出现在其它的注释书之中[14],值得一提的是,部分注书提供一些比《善见注》更为细致的解释。如《增支部注》提到“果”所观照的“灭”之真实相:“果观照涅盘之空、无相、无愿之相,故被称为观相。”[15]《增支部疏》则进一步说明“道”亦名为“观相”的意思:毗婆舍那藉由“道”断除愚痴而完成观相之工作,故“道”亦名为“观相(禅那)”,但并非说“道”的所缘是无常等三相。如同“果”以涅盘为所缘而观照涅盘的无为相一样,“道”也是如此。[16]再者,《无碍解道注》说到:“禅那有两种:观所缘及观相。毗婆舍那在观照诸行的自相、共相之意义下而为禅那,出世法在观照涅盘的真实相之意义下而为禅那。”[17]如此,《无碍解道注》的解释可谓补充说明了毗婆舍那不仅观照诸行的共相,也观照了诸行的自相。事实上,依照《清净道论》的道次第,在智慧开展的过程中,禅修者会先观察到诸行的自相,唯有观察自相之后,方能观照到诸行的共相。[18]

 

3. 《尼柯耶》中“禅那”的动词型之用法

如上所述,依照注释书,作为名词的“禅那”(jhāna)源自巴利字根√jhe,意思是“看”、“见”、“思维”、“禅思”,可指涉整个修行的过程及成就,包括奢摩他、毗婆舍那乃至圣道果。在巴利圣典里,Jhāna的动词型也经常出现,或为直说法现在式、或为现在分词、或为命令法,意指着广义的“禅思”、“禅修”,而非专指“色界、无色界禅那的修习”。以下举几个例子加以说明。

首先,在《尼柯耶》中,我们常看到佛陀为弟子说法之末,告诫弟子应到树下、空屋处“禅修”,不要放逸,以免将来后悔。经文如是记载:

诸比丘!凡为弟子寻求利益,具悲愍的老师基于怜愍而应为弟子所做之事,我皆为你们做了。诸比丘!那里有树下、空屋!诸比丘!应禅修,莫放逸!不要于后来追悔!这是我对你们的教诫![19]【例1】

此段经文里的“应禅修”,巴利文为jhāyatha,是√jhe的命令式,第二人称,复数。针对此字,巴利注释书解释如下:

应禅修:应以观所缘〔禅那〕,观照三十八所缘;以观相〔禅那〕观照蕴、处等为无常、苦、无我。也就是说,增长奢摩他与毗婆舍那。[20]

在经典里,佛陀给的教诫是“应禅修,莫放逸”,注书解释其意思:应以“观所缘(禅那)”修习三十八种业处:八遍、 十随念、十不净、四无量、食厌想、四界差别、四无色定;或以“观相(禅那)”,观察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的共相。亦即,要修习奢摩他与毗婆舍那。这样的解释将jhāyatha“应禅修”视为广义的禅修,而非限定在一般色界四禅那乃至无色界禅那。注书的这个解读符合经文的脉络,也获得汉译经典的支持。巴利经文里的“应禅修”(jhāyatha),在相对应的《杂阿含经》里,译作“思维禅思”(T2, 282c)、“善思正念”(T2, 71c)或“精勤禅思”(T2, 313c),于此,倘若梵文本与巴利本于此段文是相合的,那么即表示汉译者也是将与“jhāyatha”对应的梵文,理解作广泛的禅修之义,而非专指“修习色界或无色界禅那”。

在偈颂里,“禅那”的动词型态,也常以广义的禅修之义而出现。例如在《相应部.天相应》的一经(S 1:36),有位天人在佛陀面前诵出以下的偈颂:

愚痴、无慧的人们,致力于放逸;

智者守护不放逸,如守最胜财富。

莫行放逸,莫与欲乐亲爱,

因为不放逸的禅修者(jhāyanto)方得最上乐。[21]【例2】

针对此偈颂里的“禅修者”(jhāyanto,√jhe的现在分词,单数主格),注释书解释说:

  禅修者:藉由观相及观所缘而禅修者。[22]

批注文接着说明“观相”与“观所缘”的意思,其说明与上引《一切善见》的内容大致相同。如此,Jhāyanto是指广义的禅修,包括奢摩他与毗婆舍那,约相对应的汉译经文而言,则可译作“禅思”。[23]更何况“最上乐”可能如注书所说,正是指“阿罗汉乐”,若将jhāyanto理解作“修习色界禅那”,便不符合初期佛教以慧方能解脱的教义。因此,于此处,将Jhāyanto做广义的禅修来理解,是最符合经义的。

另外,《相应部,魔罗品》的一经(S 4:25 )说到佛陀与魔王的三位女儿之对话。名为渴爱(Taṇhā)的魔王之女问佛陀说:

你是因为沉浸于忧伤因而于林中禅修?还是因为失去了财产?或是在希求财产?或是在村里犯了罪?为何你不与人作朋友?为何你不和人建立情谊?

对此,佛陀回答:

征服可爱、可悦色的军队后,我独自禅修(jhāyaṃ),证悟至乐,即心之寂静与利益之获得。因此,我不与人作朋友,不和人建立情谊。[24]【例3】

《相应部疏》解释“我独自禅修(jhāyaṃ,√jhe的现在分词,单数主格)”时说:

我独自禅修:未与群众交际、未与烦恼来往,我独自、无伴,依“观相”而禅修。[25]

如此,《相应部疏》似乎认为经文所说的“禅修”只是指“观相(禅那)”(lakkhaṇūpanijjhāna),也就是仅指内观、道、果。

《小部.自说经》提到,佛陀于菩提树下初证佛果,体验了七日的解脱乐,在思维缘起法之后,说了以下的偈颂:

当诸法向精勤禅修(jhāyato)的婆罗门显现时,

他的一切疑惑便消失,因为他见到诸法皆有因。[26]【例4】

针对此偈中的“禅修”(jhāyato,√jhe的现在分词,单数,所有格)一词,注释书批注如下:

禅修:以观所缘及观相而禅修。[27]

再者,《长老偈》第892偈,描述阿那律尊者辞亲出家禅修:

离开父母、姊妹、亲戚、兄弟,

断舍五欲索后,阿那律禅修(jhāyati)。[28]【例5】

注书解释这里的“禅修”(jhāyati,√jhe的直说法现在式,第三人称,单数)时说:

  禅修:修习两种禅那而住:观所缘及观相。[29]

在巴利《尼柯耶》里还有众多类似的例子,但上述的例子应足以呈显巴利《尼柯耶》里源自√jhe的动词型态(jhāyati),未必只是指色界、无色界的禅那,而是可以广泛地包括世间的止、观修行乃至出世间道、果智。

 

4. 观相(禅那)的圣典依据及其禅支

虽然“毗婆舍那禅那”(vipassanā-jhāna)或“观相(禅那)”(lakkhaṇūpanijjhāna)有其注释书的依据,然而,毗婆舍那、道、果也是禅那的说法,引生两个问题:此说法是否也有巴利三藏(经、律、论)的支持?再者,依巴利阿毗达摩的教义,“观相(禅那)”是否如“观所缘(禅那)”一样,也因不同等级而有不同的禅支?以下,即针对此二问题,尝试作进一步的论述。

《分别论.禅那分别》的“论分别”,依“色界善”、“无色界善”、“出世间善”、“色界果报”、“无色界果报”、“出世间果报”、“色界无色界唯作”来区别“禅那”的种类。[30]此处的分析支持注释书的说法:除了色界、无色界禅那之外,“道”、“果”,确实也是一种禅那。[31]在《分别论》的“出世间善”及“出世间果报”两段文中,它们被称为“出世间禅那”(lokuttaraṃ jhānaṃ),并与色界禅那一样,可分为四个禅那(依经)或五个禅那(依论),且拥有各自的禅支。

《分别论》对“出世间初禅”及“出世间的初禅果报”描述如下:

此中,什么是初禅?当比丘修习出离的,趋向〔轮回的〕减损的出世间禅那,为了断除邪见,为了达至初地,他进入离欲、离不善法、有寻、有伺、从离所生、有喜有乐、有苦行迟通达的初禅而住。此时,有触、受、想、思、心、寻、伺、喜、乐、心一境性…不动。这些是善法。已作、已修习彼出世间善禅那故,他进入离欲的、离不善法的…有苦行迟通达的、为空的初禅果报而住。此时有五禅支,即寻、伺、喜、乐、心一境性。这被称为初禅。其余与禅那相应的法〔也是如此〕[32]

这段文明白指出作为“出世间初禅”的“道”、与作为“出世间初禅果报”的“果”,皆拥有与色界初禅相同的五禅支,即寻、伺、喜、乐、心一境性。紧接于上引文之后的论文则继续指出:“道”、“果”尚可分为出世间二禅、三禅、四禅、五禅;它们分别具有“伺、喜、乐、心一境性”四禅支,“喜、乐、心一境性”三禅支,“乐、心一境性”二禅支,以及“舍、心一境性”二禅支。

虽然《分别论》对“禅那”的说明,提到色界定、无色界定,以及出世间“道”、“果”都属于禅那[33],但它却未说到“毗婆舍那”也是“禅那”。因此,“毗婆舍那也是禅那”的论点,是否有圣典的文献根据或理论支持,便成为一个问题。对此,笔者以为,《尼柯耶》中“内观是一种定”以及“修行内观者拥有的定是正定”的说法,可以间接支持毗婆舍那也是“禅那”的说法。

《长部》33经,《合诵经》(Saṅgīti Sutta)说到四种“定的修习”:1.若多修习,能导向现法乐住(diṭṭhadhammasukhavihāra);2.若多修习,能导向“智见之获得”(ñāṇadassanapaṭilābha);3.若多修习,能导向“念与明觉”(satisampajañña);4.若多习,能导向“漏尽”(āsavānaṃ khaya)。此中第三、四种皆指“毗婆舍那”的修习,而它们皆被说为是一种“定的修习”。经文如下描述此二类“定的修习”。

友!修习、多修什么定之修习,能导向念与明觉?友!受生时,比丘知之;受住时,比丘知之;受灭时,比丘知之。想生时,比丘知之;想住时,比丘知之;想灭时,比丘知之。寻生时,比丘知之;寻住时,比丘知之;寻灭时,比丘知之。友!修习、多修此定之修习,则能导向念与明觉[34]

友!修习、多修什么定之修习,能导向漏尽?友!比丘于五取蕴随观生灭而住:“此是色,此是色之生,此是色之灭。此是受…此是想…此是行…此是识,此是识之生,此是识之灭。友!修习、多修习此定之修习,则能导向漏尽。”[35]

在此,我们看到“观照『受、想、伺』之生、住、灭”以及“观照五蕴之生灭”被说成一种“定之修习”(samādhi-bhāvanā)。由于这二种修行方法皆属“毗婆舍那”的修法,因此我们可确定“毗婆舍那”在《尼柯耶》中已被说为是一种“定”。

另外,《中部》149经,《六处大经》(Mahāsaḷāyatanika Sutta)也指出,修内观者所拥有的定是正定。该经文说到,如实知见六根、六尘、六识、六触及三受的人——亦即修习“内观”的人——能够去除身、心的热恼。此类人所拥有的“见”即名为“正见”;其所拥有的“思、精进、念、定”,则分别名为“正思、正精进、正念、正定”。[36]依此经文,我们可肯定的是,如实知六根等(为无常、苦、无我)的内观者,具有“正定”。此“正定”显然并非一般常说的“色界四种禅那”,而是修习内观——如实知见五蕴之时所产生的“定”。《中部疏》的解释,也肯定此经的“正定”是修得“至出起观”的禅修者所具有的“定”。[37]

“定”在《中部》被解释为“心一境性”[38],这“心一境性”的特质正是“禅那”最重要的要素。同时,“正定”在《尼柯耶》中也常(但非绝对)被用来指涉色界四禅。如此“禅那”、“定”与“毗婆舍那”三者显然有着共通的特质,也就是说,它们都是一种“心一境性”,具有“紧密专注所缘”的特质。如此,即使圣典未明言毗婆舍那也是一种禅那,我们或可认为“毗婆舍那是一种禅那”的说法,已隐含在《尼柯耶》里“毗婆舍那是一种定”的说法之中。

既然毗婆舍那也是一种禅那,那么“毗婆舍那”是否如“色界禅那”、“道”、“果”一般,可分为四个阶段或五个阶段,且各自含有不同的禅支呢?就笔者所知,巴利注书只说明毗婆舍那智的开展次第,对于毗婆舍那的禅支似乎未有明确的说明。如此,我们似乎只能从阿毗达摩的理论来加以推论。

因为“毗婆舍那”作用时,其定力被称为“剎那定”(khaṇika-samādhi)或“近行定”(upacārasamādhi,有时也被称为“近行禅那”upacārajhāna),从阿毗达摩的理论来说,这两种定皆为“欲界善心”所摄,因此我们似乎可从阿毗达摩的欲界善心与其相应心所来讨论“毗婆舍那”的禅支问题。依据阿毗达摩[39],所有的欲界善心,即欲界八大善心、八果报心及八大唯作心,无一能够缺少“寻”心所与“伺”心所。如此看来,为欲界善法所摄的毗婆舍那心,不可能缺乏“寻”、“伺”两个心所。理论上,若要进升到第二禅那,必须去除“寻”、“伺”两个心所。因为毗婆舍那心不能缺少“寻”、“伺”两个心所,所以它似乎就无法成就无寻、无伺的“二禅”。就此而言,从阿毗达摩的理论架构来说,“毗婆舍那禅那”至多具备初禅的五禅支。考虑到《清净道论》[40]的说法:欲界近行禅那虽然具备五禅支,但强度不及初禅的五禅支,所以严格说来,“毗婆舍那禅那”的五禅支,乃较色界初禅为弱,并不等同初禅的五禅支。缅甸马哈希尊者的巴利文著作《清净智论》引用《清净道论大疏钞》,而认为行舍智的定力接近,而仍不及初禅安止定的定力。[41]

5. 结论

总结上来对“观相(禅那)”的探讨成果如下:

(1). 巴利语“禅那”,源自于义涵为“觉知”“思维”“禅思”的字根√jhe。由于在巴利语中,“烧燃”与“觉知”同形,皆为jhāyati,因此巴利注释传统在说明“禅那”时,也列出“令烧燃”的意思。

(2).“禅那”的特相是“观照”,进一步说是“紧密地观照”、“一再地观照”。

(3). 欲界近行定、四色界禅那及四无色界定,以镇伏断“燃烧”五盖等敌对法,并“观照”地遍等三十八种所缘,因此近行定与八等至被称为“禅那”,名为“观所缘(禅那)”。

(4). 毗婆舍那以“彼分断”的方式“燃烧”众生想、常想、乐想、我想等邪见,同时它“观照”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等身、心现象的自相、共相,因此毗婆舍那被称为“禅那”,属于“观相(禅那)”的一种。

(5). 由于“道”帮助毗婆舍那完成“观照”三共相的工作,因此道也如毗婆舍那一样得名为“观相(禅那)”。再者,“道”与“果”,皆“观照”灭谛、即涅盘的真实相,因此,道、果得名为“观相(禅那)”。

(6). 巴利语“禅那”的动词型如jhāyatha、jhāyato等,经常出现在《尼柯耶》经文中,这些动词型,依经文脉络可知其指涉广义的禅修;依据注释书,则知其包含“观所缘(禅那)”及“观相(禅那)”,也就是可指奢摩他、毗婆舍那及出世间的道、果。

(7). 出世间的道、果被认为是一种“禅那”,这种说法可见于阿毗达摩。如《分别论》将道、果称为“出世间禅那”。

(8).在《尼柯耶》中,属于毗婆舍那修行的五蕴生灭之观照,被说为是一种定的修习。而“定”又是“心一境性”,是禅那的重要构成份子。如此,“毗婆舍那”与“禅那”显然都有“专注所缘”的特质,也因此,我们或可认为“毗婆舍那是一种禅那”的说法已隐含在《尼柯耶》之中。

(8). 毗婆舍那心是欲界心,由于欲界八大善心、八大善果报心及八大唯作心,无一能缺乏“寻”、“伺”心所,因此,毗婆舍那显然不会有阿毗达摩意义下的二禅(无寻、无伺)。因毗婆舍那作用时,其定力等同欲界近行定,所以毗婆舍那应也拥有寻、伺等五禅支,只是其力较初禅五禅支为弱。

以上述的讨论为基础,再来考虑最初引发本文写作动机的问题:“毗婆舍那禅那一词的正当性”,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尽管“毗婆舍那禅那”一词并未出现在巴利三藏乃至注释文献,但是,“毗婆舍那亦是禅那”的说法,早已出现在早期的巴利注释文献,含摄在“观相(禅那)”的概念之中。同时,“毗婆舍那禅那”所传达的意涵——毗婆舍那本身即具有紧密专注所缘的特质——也有《尼柯耶》经典的依据。

略语

Bv-a Madhuratthavilāsinī 《佛种姓注》
CMA Comprehensive Manual of Abhidhamma 《摄阿毗达摩义论英译》
D Dīghanikāya 《长部》
Dhs Dhammasaṅgaṇi 《法集论》
M Majjhimanikāya 《中部》
MLDB The Middle Length Discourse of the Buddha 《中部英译》
Mp Manorathapūraṇī 《满足希求》=

《增支部注》

Mp-ṭ Manorathapūraṇī-ṭīkā 《满足希求疏》=《增支部疏》
Niddl-a Cūḷāniddesa-aṭṭhakathā 《小义注》
Pal. Pali 巴利语
PED Pali English Dictionary 《巴英辞典》
Paṭis Paṭisambhidāmagga 《无碍解道》
Paṭis-a Paṭisambhidāmagga-aṭṭhakathā 《无碍解道注》
Ps Papañcasūdanī 《破除迷障》=

《中部注》

S Saṃyuttanikāya 《相应部》
Skt. Sanskrit 梵语
Sn-a Suttanipāta-aṭṭhakathā 《经集注》
Sp Samantapāsādikā 《一切善见》=

《巴利律注》

Sp-ṭ Sāratthadīpanī 《实义灯》 =

《一切善见疏》

Spk Sāratthapakāsinī 《显扬实义》=《相应部注》
Spk-pt Sāratthapakāsinī-purāṇaṭīkā 《显扬实义古疏》=《相应部古疏》
T Taisho 大正藏
Th Theragāthā 《长老偈》
Th-a Theragāthā-aṭṭhakathā 《长老偈注》
Ud Udāna 《自说经》
Ud-a Udāna-aṭṭhakathā 《自说经注》
Vibh Vibhaṅga 《分别论》
Vism Visuddhimagga 《清净道论》

参考书目

印顺法师 (1983),〈杂阿含经部类之整编〉,《杂阿含经论会编》(上),台北:正闻。

温宗堃 (2005),〈巴利注释文献里的干观者〉,《正观》第33期,5-90页。

——(2003),〈纯观乘者所依的定:剎那定与如电三昧〉,收于《宗教与心灵改革研讨会论文集(2003年)》,高雄:道德院,页367-405。

Anālayo (2004) Satipaṭṭhāna: The Direct Path to Realization.

Cousins, L. S., (1973) “Buddhist Jhāna: Its Nature and Attainment According to Pāli Sources.” Religion 3: 115-131.

Gunaratana Thera, (1985) The Path of Serenity and Insight: An Explanation of Buddhist Jhāna.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Kuan, Tse-Fu, (2005) ” Clarification on Feelings in Buddhist Dhyāna/Jhāna Meditation”, Journal of Indian Philosophy 33: 285-319.

Mahasi Sayadaw, (2000a) Sallekha Sutta: A Discourse on the Refinement of Character, tr. by U Aye Maung, 2nd ed. Yangon: Buddhasāsanānuggaha Organization.

–, (2000b) A Discourseo on Hemavatasutta, tr. by U On Pe, 2nd ed. Yangon: Buddhasāsanānuggaha Organization.

Norman, K.R., (1997) A Philological Approach to Buddhism. London: 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

Pandita Sayadaw, (1993) In This Very Life, tr. By U Aggacitta, Kandy: Buddhist Publication Society.

–, (1995) On the Path to Freedom, Selangor: Buddhist Wisdom Centre.

Satuart-Fox, Martin, (1989) “Jhāna and Buddhist Scholasticism”, JIABS 12-2: 79-110.

Vajirañāṇa, Paravahera Mahāthera, (1987) Buddhist Meditation in Theory and Practice : A General Exposition According to the Pāli Canon of the Theravāda School. 3rd ed. (a revised version of his Phd thesis submitted to Cambridge University in 1936) Kuala Lumpur: Buddhist Missionary Society.

Whitney, W.D (2000), The Roots, Verb-forms and Primary Derivatives of the Sanskrit Language,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s.

  1. Pali English Dictionary, p. 286对Jhāna的说明,便只涉及奢摩他修行的禅那。
  2. 如下巴利注书引文所示,「观相”虽确为一种「禅那”,但巴利注释书提此时,未将「观相”与「禅那”合为一复合词,而只是说:「有两种禅那,『观相』与『观所缘』”。因此,查讯「第六次结集光盘”(CSCD)时,吾人只能找到lakkhaṇūpanijjhāna,而找不到lakkhaṇūpanijjhāna-jhāna。为了凸显「观相”(或译为「相之观照”)也是一种「禅那”,笔者在正文中,以「观相(禅那)”一词表示lakkhaṇūpanijjhāna。
  3. 如 Cousins (1973) ; Gunaratana Thera (1985); Satuart-Fox (1989); Kuan (2005)。
  4. 如Vajirañāṇa (1987), pp. 23-25。
  5. Sp I 145-46: Paccanīkadhamme jhāpetīti jhānaṃ, iminā yogino jhāyantītipi jhānaṃ, paccanīkadhamme ḍahanti gocaraṃ vā cintentīti attho. Sayaṃ vā taṃ jhāyati upanijjhāyatīti jhānaṃ, teneva upanijjhāyana- lakkhaṇanti vuccati. Tadetaṃ ārammaṇūpanijjhānaṃ lakkhaṇūpanijjhānanti duvidhaṃ hoti. Tattha ārammaṇūpanijjhānanti saha upacārena aṭṭha samāpattiyo vuccanti. Kasmā? Kasiṇādi-ārammaṇūpanijjhāyanato. Lakkhaṇūpanijjhānanti vipassanāmaggaphalāni vuccati. Kasmā? Lakkhaṇūpanijjhāyanato. Ettha hi vipassanā aniccalakkhaṇādīni upanijjhāyati, vipassanāya upanijjhāyanakiccaṃ pana maggena sijjhatīti maggo lakkhaṇūpanijjhānanti vuccati. Phalaṃ pana nirodhassa tathalakkhaṇaṃ upanijjhāyatīti lakkhaṇūpanijjhānanti vuccati.  对应的《善见律毗婆沙》(T24, p. 700c)译为「『初禅定者』:『初』者,第一禅;『〔禅〕定』者,善烧;亦言禅师所观法。何谓为『善烧』?答曰:极能烧覆盖,又言断烦恼。〔禅定者〕亦言『见』。何谓为见?答曰:观见法相。接取威仪八三昧法。何以故?迦师那阿揽摩那(汉言三十八禅定)相。观迦师那阿揽摩那故,名为禅定。此是见道、果。何以故?为观相故。何谓为观相?观无常故。以观故成道。以果观灭谛。是故名禅定为『观相』。”古译有语意不明朗之处,与现存巴利文本比较,似乎文有脱落。
  6. Sp-ṭ I 363: Paccanīkadhamme jhāpetīti nīvaraṇādipaccanīkadhamme dahati, vikkhambhanavasena pajahatīti attho. Gocaranti kasiṇādi-ālambanaṃ. Tanti taṃ gocaraṃ. Upanijjhāyatīti passati. Saha upacārenāti saddhiṃ upacārajjhānena.
  7. PED以为dhyāyati源自√dhī,但依据Whitney (2000), p.85,dhyāyati实源自√dhyā。
  8. Bv-a 63: Tattha aniccādilakkhaṇaṃ upanijjhāyatīti vipassanāñāṇaṃ “lakkhaṇūpanijjhānan”ti vuccati. Paṭhamajjhānādikaṃ pana ārammaṇūpanijjhānato paccanīkajhāpanato vā jhānanti vuccati.
  9. Sn-a I 111: Jhānanti paccanīkajhāpanato ārammaṇalakkhaṇūpanijjhānato ca cittaviveko vuccati. Tattha aṭṭhasamāpattiyo nīvaraṇādipaccanīkajhāpanato kasiṇādi-ārammaṇūpanijjhānanato ca jhānanti vuccati. Vipassanāmaggaphalāni sattasaññādipaccanīkajhāpanato lakkhaṇūpanijjhānato ca “jhānan”ti vuccati.
  10. Mp I 36: Tattha vipassanāya kilesā tadaṅgavasena pahīyantīti vipassanā tadaṅgappahānanti veditabbā. Samāpatti pana kilese vikkhambhetīti sā vikkhambhanappahānanti veditabbā. Maggo samucchindanto uppajjati, phalaṃ paṭippassambhayamānaṃ, nibbānaṃ sabbakilesehi nissaṭanti imāni tīṇi samuccheda-paṭipassaddhi-nissaraṇa-ppahānānīti vuccati. (此中,毗婆舍那以彼分的方式断除烦恼故,应知毗婆舍那是彼分断。等至镇伏烦恼故,应知彼是镇伏断。道正断〔烦恼〕而生起;果是〔烦恼的〕止息;涅盘离一切烦恼。此三者,说为「正断、止息、出离断”)。
  11. Spk I 109: Upanijjhāyatīti upecca ñāṇacakkhunā pekkhati, anupassatīti attho.
  12. Vism 642: Ettha a anupassatīti anu anu passati, anekehi ākārehi punappunaṃ passatīti attho.
  13. 如Paṭis-a 170 , Nidd1-a 112:Jhānanti duvidhaṃ jhānaṃ ārammaṇūpanijjhānañca lakkhaṇūpanijjhānañca.Tattha aṭṭha samāpattiyo pathavīkasiṇādi-ārammaṇaṃ upanijjhāyantīti “ārammaṇūpanijjhānan”ti saṅkhyaṃ gatā. Vipassanāmaggaphalāni pana lakkhaṇūpanijjhānaṃ. Tattha vipassanā aniccādilakkhaṇassa upanijjhānato lakkhaṇūpanijjhānaṃ, vipassanāya katakiccassa maggena ijjhanato maggo lakkhaṇūpanijjhānaṃ, phalaṃ pana nirodha saccaṃ tathalakkhaṇaṃ upanijjhāyatīti lakkhaṇūpanijjhānaṃ. (禅那:两种禅那,观所缘及观相。此中,八等至观照地遍等所缘,故得名『观照所缘』。毗婆舍那、道、果名为『观照相』,此中,毗婆舍那所作的工作藉由『道』而完成,故『道』是『观照相』;『果』观照灭谛的真实相,故亦是『观照相』)。
  14. Mp I 381: phalaṃ suññata-animitta-appaṇihita-lakkhaṇassa nibbānasseva upanijjhānato lakkhaṇūpanijjhānanti vuccati.
  15. Mp-ṭ I 234: Apica vipassanāya lakkhaṇūpanijjhānaṃ maggena uppannena sijjhati itarathā parivattanato, tasmā maggo lakkhaṇūpanijjhānaṃ, na aniccādilakkhaṇānaṃ ārammaṇakaraṇato. Yathā phalaṃ nibbānassa asaṅkhatalakkhaṇaṃ ārammaṇakaraṇavasena upanijjhāyati, evaṃ maggopi. (再者,因为毗婆舍那的观相工作藉由道而完成,否则,〔毗婆舍那〕会变异,故道是观相〔禅那〕,非因〔道〕以无常等相作为所缘之故。如同果以涅盘作为所缘而观照涅盘的无为相一样,道也是如此。)
  16. Paṭis-a 258: Jhānaṃ nāma duvidhaṃ ārammaṇūpanijjhānañca lakkhaṇūpanijjhānañca, vipassanā saṅkhārānaṃ sabhāva-sāmañña-lakkhaṇūpanijjhānaṭṭhena jhānaṃ, lokuttaraṃ nibbāne tathalakkhaṇūpanijjhānaṭṭhena jhānaṃ.
  17. 亦参见Pandita Sayadaw (1995) pp. 63-72。
  18. S IV 359: Yaṃ kho, bhikkhave, satthārā karaṇīyaṃ sāvakānaṃ hitesinā anukampakena anukampaṃ upādāya, kataṃ vo taṃ mayā. ‘Etāni, bhikkhave, rukkhamūlāni, etāni suññāgārāni, jhāyatha, bhikkhave, mā pamādattha, mā pacchāvippaṭisārino ahuvattha’-ayaṃ kho amhākaṃ anusāsanī”ti.
  19. Ps I 199, Mp III 33, Spk III 148: Jhāyathāti ārammaṇūpanijjhānena aṭṭhatiṃsārammaṇāni, lakkhaṇūpanijjhānena ca aniccādito khandhāyatanādīni upanijjhāyatha, samathañca vipassanañca vaḍḍhethāti vuttaṃ hoti.
  20. S I 25: Pamādam-anuyuñjanti, bālā dummedhino janā; appamādañca medhāvī, dhanaṃ seṭṭhaṃva rakkhati. Mā pamādamanuyuñjetha, mā kāmarati santhavaṃ; appamatto hi jhāyanto, pappoti paramaṃ sukhan’ti。现在分词在此作名词使用。
  21. Spk I 64: Jhāyantoti lakkhaṇūpanijjhānena ca ārammaṇūpanijjhānena ca jhāyanto.
  22. T2, p. 354b.
  23. S I 126: Sokāvatiṇṇo nu vanamhi jhāyasi, vittaṃ nu jīno uda patthayāno; āguṃ nu gāmasmimakāsi kiñci, kasmā janena na karosi sakkhiṃ; sakkhī na sampajjati kenaci teti. Atthassa pattiṃ hadayassa santiṃ, jetvāna senaṃ piyasātarūpaṃ; ekohaṃ jhāyaṃ sukhamanubodhiṃ, tasmā janena na karomi sakkhiṃ; sakkhī na sampajjati kenaci me”ti.
  24. Spk-pṭ I 220: Eko ahaṃ jhāyantoti gaṇasaṅgaṇikāya kilesagaṇikāya ca abhāvato eko asahāyo ahaṃ lakkhaṇūpanijjhānena nijjhāyanto.
  25. Ud 1: Yadā have pātubhavanti dhammā, Ātāpino jhāyato brāhmaṇassa. Athassa kaṅkhā vapayanti sabbā, yato pajānāti sahetudhamman”ti.
  26. Ud-a 44: Jhāyatoti ārammaṇūpanijjhānena lakkhaṇūpanijjhānena jhāyantassa.
  27. Th 892: Pahāya mātāpitaro, bhaginī ñātibhātaro; pañca kāmaguṇe hitvā, anuruddhova jhāyati.
  28. Th-a II 342: Jhāyatīti ārammaṇūpanijjhānaṃ lakkhaṇūpanijjhānañcāti, duvidhampi jhānaṃ anuyutto viharati.
  29. Vibh 263-269.
  30. 亦可参考Dhs 60-75。
  31. Vibh 267-268: Tattha kathaṃ pathamaṃ jhānaṃ? Idha bhikkhu yasmiṃ samaye lokuttaraṃ jhānaṃ bhāveti niyyānikaṃ apacayagāmiṃ diṭṭhigatānaṃ pahānāya paṭhamāya bhūmiyā pattiyā viviccea kāmehi vivicca akusalehi dhammehi, savitakkaṃ savicāraṃ vivekajaṃ pītisukhaṃ paṭhamaṃ jhānaṃ upasampajja viharati dukkhapaṭipadaṃ dandhābhiññaṃ, tasmiṃ samaye phasso hoti, vedanā hoti, saññā hoti, cetanā hoti, cittaṃ hoti, vitakko hoti, vicāro hoti, pīti hoti, sukhaṃ hoti, cittassekaggatā hoti…pe… avikkhepo hoti. Ime dhammā kusalā. Tasseva lokuttarassa kusalassa jhānassa katattā bhāvitattā vipākaṃ vivicceva kāmehi…pe…paṭhamaṃ jhānaṃ upasampajja viharati dukkhapaṭipadaṃ dandhābhiññaṃ suññataṃ, tasmiṃ samaye pañcaṅgikaṃ jhānaṃ hoti- vitakko, vicāro, pīti, sukhaṃ, cittassekaggatā. Idaṃ vuccati “paṭhamaṃ jhānaṃ”. Avasesā dhammā jhānasampayuttā.
  32. Vism 666-667.
  33. D III 223: Idhāvuso, bhikkhuno viditā vedanā uppajjanti, viditā upaṭṭhahanti, viditā abbhatthaṃ gacchanti. Viditā saññā uppajjanti, viditā upaṭṭhahanti, viditā abbhatthaṃ gacchanti. Viditā vitakkā uppajjanti, viditā upaṭṭhahanti, viditā abbhatthaṃ gacchanti. Ayaṃ, āvuso, samādhibhāvanā bhāvitā bahulīkatā satisampajaññāya saṃvattati.
  34. D III 223: Katamā cāvuso, samādhibhāvanā bhāvitā bahulīkatā āsavānaṃ khayāya saṃvattati? Idhāvuso, bhikkhu pañcasu upādānakkhandhesu udayabbayānupassī viharati. Iti rūpaṃ, iti rūpassa samudayo, iti rūpassa atthaṅgamo. Iti vedanā…pe…iti saññā…iti saṅkhārā…iti viññāṇaṃ, iti viññāṇassa samudayo, iti viññāṇassa atthaṅgamo. Ayaṃ āvuso samādhibhāvanā bhāvitā bahulīkatā āsavānaṃ khayāya saṃvattati.
  35. M III 288-289.
  36. MLDB 1356, n. 1341。
  37. M I 301: Yā kho, āvuso visākha, cittassa ekaggatā ayaṃ samādhi.
  38. 参考CMA pp. 112-113。
  39. Vism 126.
  40. Appito viyā’ti etena appanāpattasamādhissa viya tassā’pi balavattaṃ dasseti,so hi (appanāsamādhisadiso khaṇikasamādhi) sikhāpattavipassanāya pākaṭo saṅkhārupekkāya pī’ti,参见温宗堃(2003),页385。虽然马哈希尊者及班迪达尊者的英译著作(Mahasi Sayadaw 2000a, pp. 24-25; (2000b) pp. 68-72; Pandita Sayadaw, (1993), p. 203)曾将不同的毗婆舍那阶智与不同的禅那配对,即名色分别智、缘摄受智及触知智配初禅;生灭智的初始阶段配二禅;生灭智的成熟阶段配三禅;坏灭智及其后毘婆舍那阶智配四禅,然而,就笔者的理解,两位尊者所说的,似乎是就实际禅修经验上的类同度而言,而非阿毗达摩意义下的等同。

禅那(第一、二章)校对版-梵种尊者讲

禅那

梵种长老 著

前 言

佛教的禅修,在现今社会,越来越普及。让人们得到清楚精确的指导,就是至关重要的事。令人遗憾的是,多少年来一直都缺乏用简明的英语对甚深禅修状态——禅那的讲解。尽管禅那可能是佛陀在经典中重复最多的主题,尽管泰国传统的森林派老法师们鼓励、宣扬并教导禅那,可是对于培育禅那的描写还是很难获得的。

这本小书,正是用于补充这种不足,它也是我另一本小书《修行的基本方法》的延续。本书的宗旨在于描述禅那之道和禅那的特性,以及禅那和观禅、觉悟的关系。

如果一点不了解禅那的重要意义,那我们对佛教的理解是不完整的。

以慈心,

梵种长老

于慧教禅寺 Bodhiyana Monastery佛历 2546年5月

梵种长老(Ajahn Brahmavamso),于 1951 年生于伦敦。于 17岁那年,当时他还是一名学生,通过佛教典籍的学习成为佛教徒。当他在剑桥大学(Cambridge University)修读物理学系时,对佛学与禅修的兴趣已到了炽热的地步。考取学位后,他教了一年的书,过后便远游泰国,后来出家成为一名比丘。于 23岁那年,他于萨吉寺(Wat Saket)披剃出家。过后的九年,他一直追随住持阿姜查大师于森林里修行。1983 年他受邀到澳洲西部柏斯附近的一所森林禅寺,协助该禅寺的发展。阿姜梵种目前是慧教禅寺(Bodhinyana Monastery)的住持,同时也是西澳佛学会的精神导师。

 

再译缘起

在因缘具足之下,个人有机会阅读由谢力居士所翻译的《禅那》一书,原文是英文书《The Jhanas》,由梵种长老所著。两本书都以书册在外流传着。在校对之下,个人发觉原译有许多不全之处,所以放下中译的《禅那》而选读原文《The Jhanas》。阅毕之后,觉得这美好的法应该更准确地被传扬下去。出于对正法的珍惜,再译者选择重新翻译英文书《The Jhanas》的首二章。再者,再译者觉得,初禅到四禅的修行只是顺其自然的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最后,佛陀说过:“时常沉遂于禅那可导向出世、安宁、开悟、涅盘(须陀洹果、斯陀洹果、阿那含果、阿罗汉果)”(DN29)。如果时间允许,再译者以后会再继续此务,直到译完为止。

无论如何,个人觉得再翻译也会出现错误,希望有读者能够在校对之后,不吝指正其误。谢谢!

导读:DN-长部;MN-中部;SN-相应部;AN-增支部。蓝色字体为译者所注。

 

第一章:简 介

于佛教的原始典籍中,只用一个字以描述修行层次,那就是“禅那”(jhana),它是指禅修的正体,即禅修者的心止息了所有的念头,离开了五种感官的活动,它和其它世间的福乐一起辉耀。坦白说,没有禅那,就没有真正的佛教修行。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佛陀所教的八支圣道的最高一支是正定,而正定就正是禅那。

 

佛陀的再发现

于古代佛教文献里谈及佛陀“发现禅那”(Sn.2,7?),这论述被阿难尊者所重复和加以详细的诠释,并记录在另一经文里(An. 9,42)。因此,佛陀对禅那的再发现这件事不能视之以等闲,因为这次的再发现正是觉悟之法的重心。

当提到佛陀发现禅那时,并不意味在佛陀之前没有人经历过禅那。譬如,在久远的迦叶佛时代,就有无数的男女,通过对禅那的实践而后得以觉悟。但是,在印度,二十六世纪之前,有关禅那的种种知识却被遗忘。这就是佛陀之前,印度所有的宗教文献中并不存在关于禅那的记录的一个原因。

有人可能会提出质疑,经典中记载,菩萨(未来佛)曾经向两位老师阿楼罗(Alara Kalama)及优陀迦(Udaka Ramaputta)学习禅那,并获得无所有处定及非想非非想处定。但是,这两项成果与禅那并无直接的关联。因为,菩萨于菩提树下曾经回忆,在他父亲举办一年一度的丰收节时,他独自坐在阎浮提树下,得入甚深的禅那。这是佛陀平生第一次体验禅那,当时他还只不过是个小孩子(Mn.36)。因为这种最初自发性的禅那不是有人教的和有意而为的,所以被遗忘。如果说那是菩萨以前唯一体验的禅那,那么,两位老师阿楼罗及优陀迦所教导的就不是禅那了。

说真的,《大谛经》( Mahasaccaka sutta Mn.36)显示,菩萨并不认为跟两位导师获得的经验是能通往觉悟之道,然后在经历各种苦行之后也得出结论苦行也非通向觉悟之道。回忆起孩提时首次与禅那的接触,菩萨这么思惟:“或许,禅那就是通往觉悟(bodhi)的道路。”于是,菩萨在菩提树下再次证入禅那,继而证得无上正等正觉,圆成佛道。

禅那在佛陀证悟之前没人修习,原因之一是人们沉迷于自身的感官欲乐,或者是按照当时的宗教修苦行[1]。这两者都是粘着于身体和身体的五种感官,不知道从五种感官中出离;都不会产生持久的身轻安,而身轻安是证入禅那所需的基础。当菩萨以平易的方法来令身心轻安时,他的五位弟子认为他在堕落,竟然舍他而去。他们认为这种方法是无效的,因此它(令身心轻安的方法)没有被练习,所以绝不可能生起禅那。

佛陀于证悟后,首次为世人开示的就是“中道”,甚至比著名的四圣谛还教得早。除了过去诸佛,这是从来不曾有人提出的道理。这是一条自然导向禅那而后觉悟之道。

 

根据佛陀所说,他发现了一条遗忘长久的道路,一条通往一座古城的古道(Sn.12,65)。这座古城就是涅槃( nibbana),这条古道就是以禅那为顶点的八正道。因为佛陀重新发现了一条古道,那我们可以说佛陀重新发现了禅那。

我们是否可能执着于禅那?

当菩萨醒觉到禅那是通往正等正觉之道,他如此思惟:“为什么我要畏惧于那些既非由五种感官所生起,亦非不善之境呢?我不畏惧于这种(禅那)的快乐!”(Mn.36)时至今日,许多禅修者都错误地认为,对于灭苦来说,禅那中强烈的快乐是没有帮助的。于是他们还在害怕禅那。但是,在经典里,佛陀不断地强调于禅那中的快乐是“可以追随、可以培育、可以增益,不须要畏惧的”(Mn.66)。

虽然佛陀亲自给了这些明确的劝告,可是某些禅修者还是被那些认为“禅修者会对禅那产生执取而不能证悟”的人误导。于此,我们需要说明佛陀所说的执取 [1](Upadana),是指执取于由五种感官所生起的欲乐与快感,或执取于各种邪见(如我见)。但是佛陀并没有说于善法(如禅那的快乐)也是一种执取[2]

简单来说,不同阶禅那是放下的阶次。没有人能在放下的同时执取些什么,就好像没有人能被自由所囚禁一样。你会沉溺于禅那,沉溺于放下所产生的快乐——这是有些人被误导而对禅那畏惧的原因。在《清净经》( Pasadika sutta Dn.29,25)中,佛陀说,享受、沉遂于禅那所生的喜乐,可期望这四种结果的任何一种——预流果、一还果、不还果、阿罗汉果。换句话说,能享受禅乐就只会导向四种不同境界的证悟。因此,佛陀说,“不要对禅那产生畏惧。”(Mn.66)。

给于与禅那有段距离的人

对某些禅修者而言,禅那离他们很远,看起来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其实不然。讨论这崇高的课题不但能够启发我们,而且能在脑海中绘制版图,正确地指引前面的方向。更重要的是,当一个人的修行和这些微妙的境界相当接近时,它让我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最终,它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法,尤其是第三圣谛–涅盘(nibbana)。这是因为,禅那的喜乐与对轮回世间(samsara)放下多少有直接的关系,虽说只是暂时。因此,讨论禅那是绝对值得的,即使它似乎离你甚远。

给于与禅那接近的人

有些读者或许自身有接近禅那的经验,乃至于可以了解这些讨论,也因此而作最后一步的跳跃,进入禅那。此外,当一名禅修者在体验深邃的修行境界时,他想知道这境界确实是什么?这境界是否有如佛陀所描述的那样?因此,有能力正确的辨识修行境界、各个程度的深度,是重要且有必要的。

让人生起对禅修成果的向往也很重要的。这种正面动机,能鼓励我们进一步放下。我希望向你们展示这美妙及深邃的禅那境界,向你们描述这些经验对觉悟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通过像这样对禅那的学习和研讨,留在你心里的种子最终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当你真正理解“作意”心所是如何生起的时候,就会明了获得像这样的禅那资讯和启发是多么重要。到时候心就会自动知道该做什么。

举个例子,当禅相( nimitta)生起时,心自动知道如何做出反应。随后某些时间你可能会反思:“这些作意/反应是从哪来的?”答案是,这些心的动作是通过阅读诸此类讨论而得到的。有时甚至是来自你过去世的学习的东西。

这些是在禅修的寂静状态中会产生微妙引导作用的东西。这些不是来自你自己,如果你想插手或刻意做些什么,这时修行受到干扰,宁静的境界即刻消失。

因此,请别认为你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这种对禅那的讨论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事实上,这种讨论对你也是有好处的。这些好处只有当你证入禅那随后回顾才会明白。或许你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讨论,可是它却会恰逢其时地显现,引导你进入禅定。

美丽的呼吸——禅那之旅的起点

至此,我从历史和理论的角度对禅那进行了讨论。现在我要从实修的角度解说禅那。从“美丽的呼吸”开始解说禅那的学习之旅是最好不过了。在这阶段成熟之前,你已有的内心的知足度、醒觉和稳定度都不足以让心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但是,当你能保持对呼吸毫不费力的觉知很长时间没有间断,当你的心已能安住在如此充实的觉知以至于呼吸显得是令人喜悦,那你已开始踏上通往禅那的旅程。

 

不必对喜乐产生畏惧

我于此必须再强调,不须要对修行时所产生的喜乐感到畏惧。许多禅修者轻视喜乐,认为这并不重要;更甚者认为自己配不上这种喜乐。你配得上这些快乐!喜乐对于修行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当禅悦随着出入息出现时,我们应该犹如珍宝一样爱惜它、守护它。

 

美丽的呼吸与不费力气

于“美丽的呼吸”所生起的喜乐正是将心紧贴在呼吸的“胶水”。它(喜乐)会让正念毫不费力地安住在呼吸。禅修者全然专注于呼吸是因为他的心乐意和呼吸待在一起。在这个阶次,他的心享受观照呼吸,不会溜到别处。心只是自动地保持和呼吸在一起。停留在快乐、美丽的呼吸上非常令人满足,乃至所有的妄念都消失了。禅修者已不须要再控制自己的心念,你会保持全然觉知呼吸。此时,正念于呼吸是完全不费力气的事。

缺少喜乐的禅修着就会感到有些不满足。这种不满足正好是妄念的原动力。当你达到“美丽的呼吸”这种意境之前,正是这种不满足令心离开呼吸。这时,唯一能让正念保持在呼吸的是一种刻意的意图、控制。但是,在“美丽的呼吸”生起后,喜乐将会造成持久的满足感,心念就不再游走了。这时心念已不须要刻意的努力或加以控制,它自然而然的完全静止了。

有如汽油或瓦斯是推动汽车行驶的燃料,不满就是推动心的燃料。当汽车缺乏燃料时,即使不踩刹车器也会自然的停止。同样的,当心念不再有不满时,通过“美丽呼吸”的生起,它就会慢慢地静止。他不须要刻意地去做什么,心念自然地保持寂然不动。

Piti Sukha –喜和乐

于巴利词语中, piti sukha就是喜乐。喜乐这词可以用来形容个人及世间的经验。但是在修行中,piti sukha只有一种意思,即是透过放下所生起的喜乐。

不同的燃料,如木材、油类乃至灌木等生起不同的火。同样的,依各种不同的因就会生起各种不同的喜乐。由“美丽的呼吸”所生起的喜乐,就是以放下过去、未来、内在评论和多变的心为燃料。因为这种喜乐是由放下所生起,因此执取并不存在。放下与执取不能同时存在。其实,由“美丽的呼吸”生起喜乐说明了心已经放下了一些执取。

三种主要的喜乐

喜乐主要可以分成三种:感官欲乐生起的喜乐,个人获得成就后所生起的喜乐,由放下而生起的喜乐。这三种喜乐不只在成因方面有所不同,在自性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别。感官欲乐是炽热的、刺激性的,同时也是躁动的,结果是易疲倦的,快乐的程度会因为重复而减退。由个人成就所生起的喜乐是热烈的、满足的,但是却快速减退,只留下等待填补的空洞。由放下而生起的喜乐则清凉、持久,伴随真正自在的感觉。

再者,感官欲乐会让我们产生更强烈的欲望,有如瘾君子强烈地渴求于更大剂量的毒品。因此,这种喜乐是不稳定且专横的。个人成就所生起的喜乐让我们的控制欲更强,而这份控制欲却会毁灭一切喜乐。由放下所产生的喜乐会启发更多的放下以及减少干涉。因为它鼓励我们让事情顺其自然,所以这种喜乐最为稳定、毫无费力和持久。这种喜乐依赖于各种因缘最少,最为接近无为、非缘起的(涅槃)。

认清三种不同的喜乐有助于修行上的成就。如果觉知于出入息时所生起的喜乐是属于感官欲乐,如涌过身体的肉体上的快乐,那么这种喜乐将于你的努力松懈之后后消失,剩下的只是沉重与疲劳而已,几乎没什么用处。如果觉知呼吸的喜乐与成就感有关,例如这么想:“啊!我终于在修行中有所收获!”常常紧接着的是成就感破灭–被突如其来的控制心和我慢破坏。可是,如果喜乐是在放下之后所生起的,你觉得不须要说什么,也不须要做些什么。这种喜乐犹如以自由为兄弟,以祥和为姐妹一样。它将会自动地茁壮成长,绽放在禅那的花园里。

美丽的呼吸、美丽的慈心及

美丽的白骨

修行的业处有许多种,出入息观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我们可以以慈心观、三十二身分及遍禅作为修行的方法。但是,所有的修行方法在朝往禅那时都会经过这个阶段–在放下后生起喜乐。例如:慈心观的修行将打开我们对于整个世间那微妙、灿烂、无条件的爱,使禅修者充满无上美味的喜乐。

由放下而来的喜乐生起的时候,你就在“美丽的慈心”这个阶段。另一个例子:某些禅修者选择专注于人类的身分—通常是白骨。当修行深入时,一种不可思议的境界会在正念于内在白骨之相时生起。内在的白骨影像会逐渐地变得更白,颜色越来越明显,一直到它发出强烈的亮光为止。这就是“美丽的白骨”。由放下而生起的喜乐再次出现,使禅修者充满喜悦和快乐。甚至以腐烂的尸体修行不净观的比丘有此一说:当初那令人厌恶的尸体突然转变成其中一种最美丽的影像。由放下而生之乐已经掩盖了尸体那令人厌恶的本性,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喜乐的影像。这种境界,就是这“美丽的尸体”。

根据佛陀的教导,于出入息观的修行,喜乐是在总数十六个阶位中的第五与第六个阶位中生起(参见《中部》118经)。我在《修行的基本方法》[2]中有谈及这个极为重要的阶段。

 

喜乐无法生起时怎么办?

喜乐无法生起是因为知足度不够,就是说你仍然过度刻意努力。我们应该审察五盖中的首二盖。五盖中的首盖是贪欲,它会导致我们注意贪欲的目标,从而远离出入息。第二盖是嗔恚,嗔心会寻找出入息的过失,而这种不满生出的排斥使注意力离开出入息。知足就是贪欲与嗔恚的“中道”,它还能让心持久地安住在出入息,直到喜乐的成起为止。

有时,禅修者会想知道精进力(能量)在修行中所扮演的角。在达到“美丽的呼吸”这境界之前,你的精进力应该只用于“了知”而非“造作”。当精进力导向于在修行时做这做那,那即是意图控制一切,那时活跃了的‘造作者’将变得掉举–五盖里的另一盖。但是,当能量从造作者全部移植到了知,这不但会让掉举消失,而昏沉也一样会消失。昏沉也是五盖之一。它之所以会出现,乃是因为心里了知的部分缺少能量。通常这是因为所有的能量被用于“做事”,用于心的主动作用和控制上。这样太过,导致心的“了知”即被动作用,因缺乏能量而掉入无力的昏沉。但是,当一个人的能量完全倾注于了知、觉知时,昏沉将会被光明和充满动力的觉知所取代。

另一个让呼吸生起喜乐的方法是把全部能量放置在觉知上。这是因为心里的能量和快乐是成正比的。如果喜乐尚未成起,这或许是你没有将能量从‘造作者’移开而导向觉知上。

 

得入宁静之道

宁静就是一切行动已停止。什么引起心念的波动?“意向”引起心念的波动!这就是为什么禅修者要得入宁静,必须先去除一切意向、一切造作、一切控制。

一个人可以牢固地握住植物上的一片叶子,但是你绝对不可能这样使那片叶子完全静止不动。那是因为个人的肌肉无时无刻都不断在轻微地颤抖。然而,假如一个人防护叶子使其不受风的干扰,叶子本身就会静止。当波动的因——“风”被去除之后,叶子回归自然的状态,不再波动。

同样的,当你以你的意向,紧握着你的心不放时,又怎么获得宁静呢?但是,在你去除心念波动的因——“意向”时,你的心才能回归自然的状态,静止不动。

“意向”是不能引导心念安住于宁静的!导入宁静之诀窍在于放下之后所生起的喜乐。一旦这种种喜乐随“美丽的呼吸”生起,这时“意向”已成为多余了。心已经自然、毫无费力地安住于呼吸,“意向”于此时已完全没有必要了。正念在享受“美丽的呼吸”,丝毫不须要勉强。通过“美丽的呼吸”所生起的喜乐,“意向”变得平静,刻意的努力已被释放,宁静于此开始展现。

宁静的出现令喜乐更加充裕。这份充裕的喜乐则会减少过度的精进,从而让心更加地宁静。这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宁静让喜乐更深厚,喜乐则添加了更多的宁静。这种过程不断地、不被干扰地延续到禅那。宁静将会变得那么地深邃,喜乐成为极喜。

 

当出入息消失时

如果出入息是在“美丽的呼吸”生起之前就消失,那是因为昏沉所使然。这时,你须要回到基本点,加强对出入息的觉知与心念的平静,多加能量在觉知上。

但是,当你处于“美丽的呼吸”之中,在出入息的觉知也能维持很长的时间,心也正值宁静时,出入息会显得更微细。这时,你已完全无觉于这是出息或入息,或出入息的开端、中间或结尾。你只是单纯地知道似无变化的呼吸相貌,它是单一的、刹那刹那几乎不变的体验。所发生的的情况是这样:出入息的外在形象——出息、入息、开端、结尾——都已被超越,所见到的是出入息念的核心经验,超越了这些标签。

再此,因为修行的目标(呼吸)已经被单纯化,所以宁静和喜乐能变得更壮大。就让它们继续壮大吧!不要陷入“疑”的陷阱,不要疑惑于这种细微纯朴的出入息是不是我们觉知的目标,也不要担忧于此出息、入息、开端或结尾这些外相的消失。它就是会发展成这样的。顺其自然,不要加以干扰。当宁静与喜乐不断壮大时,出入息会消失。

当处于“美丽的呼吸”这一阶次,呼吸消失,只剩下“美丽”。我们并非觉知空无一物,还有“美丽”,即没有呼吸‘想’的喜乐。这是修行的另一阶次,你已经离禅那又近了一步。

感官的平息

于佛学中,总是用六根(不是五根)描述经验,它们是眼、耳、鼻、舌、身、意。在出入息观的修行中,于觉知出入息时,前四种识(眼、耳、鼻、舌)将会平静乃至止灭,出入息只存在于身之触识与意识当中。

当修行有所进展时,身之触识逐渐平静,意识愈显主导作用。当处于“美丽的呼吸”的境界时,只有小部分的出入息被体验在身之触识,大部分的出入息却被体验在意识。身之触识,只是让你理解什么是出入息,意识却让你体验到什么是“美丽”。当出入息消失时,身之触识成功地平静、乃至消失。外部的五识最终也被暂止,剩下的只是第六识–意识。意识所体验到的出入息,就是“美丽”。

事实上,于此境界,我们还是在呼吸,只是它非常柔顺。这时,禅修者正通过意识体验呼吸,而不是通过身之触识。因为熟悉的出入息体验已不再呈现于身识,我们可能会错误地认为出入息已经停止了。可是别担心,它不是停止了。这种修行境界不会让我们丧失生命。这只不过是一种全新且令人舒服的体验。此时,我们透过意识体验出入息,了知它为快乐、禅悦。

有如观赏一颗稀有且闪亮的钻石,最先察觉的就是它的外形、大小与有多少切面。但是过后或许你已对它的外形、大小乃至有多少切面都没注意了,只会察觉到它的“闪亮”。这“闪亮”就是“美丽”。因此钻石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我们是以另一种新的方式去察觉它罢了。

于此,我引用利维卡罗 [3]的名著《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柴郡猫为例子。首先,柴郡猫的笑脸出现于蔚蓝的天空中,爱丽丝与红桃皇后正在观看这景象时,猫的头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带着笑容的嘴巴。最后连嘴巴也消失了,但是笑容依然存在。身体消失了,但是“美丽”依然存在。

这就是五种对外的感知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意识的情况。当一个人不习惯于纯意门所缘——没有任何物质世界联系,他可能会感到困惑。这时,信心与信念就显得重要了。如果由经验所生起的智慧还不够坚定,那我们就必须用信念加以克服。于“美丽的呼吸”的境界,出入息消失,只留下“美丽”觉受即喜乐,这是一种纯意识的运作。要小心,不要让五盖中的“疑”破坏这喜乐的宁静。我们可以在禅修结束之后审察我们的经验。我曾经多次提及,禅修者应该等待到修行结束前的数分钟,才回顾(反照)一切有意义的体验。

 

小 结

简介这一章在于介绍禅那。在此,我简单的叙述了禅那的历史,有关这尊贵的题材的相关课题。接着,我的着重点再次回到“美丽的呼吸”,这是修学禅那之旅的起点。我也劝告禅修者不要对修行中所生起的喜乐产生畏惧,因为喜乐是“胶水”,它令正念安住、并与出入息紧贴在一起。

下一章,我们将讨论更深一层的课题-更深的定力层次。让我们讨论禅相(nimitta),即进入禅那之前的最后阶段。

 

第二章:禅相——进入禅那前的最后阶段

当出入息消失以及心念被愉快所充满时,禅相通常在这时候生起。

禅相( nimitta)是心中所生起的“美丽的光明相”。我必须在这里指出,这禅相并不是实体,不能通过眼睛来视见。在这个禅修阶段,眼识是不会生起的。禅相纯粹是意识的所缘(目标)。但是,一般上,我们都把它当作光明。

在这情况之下,内心的“想”心所尝试解释这种纯意识的现象。想心所是心的一项功能;它用我们所了解的东西来解释们的经验。想心所十分依靠对比——以过去类似的经验来解释眼前的经验。虽然如此,纯粹的意识现象是很稀有的,要找到类似或兼容的经验来理解这种新的体验就更困难了。这就是为什么禅相的出现会令你感到那么地陌生–这是你从来未曾体验过的。无论如何,从一些过去类似的经验里,我们通常都以最接近的“光”来理解这“禅相”。譬如车头灯、黑暗中的手电筒光,或天上的满月。虽然这是不完美的对比,想心所却会采用这个最为接近的理解。因此,通常人们都把禅相的体验当作光明——心里的光明。

这是一项惊人的发现–曾经体验禅相的禅修者们所遇到的都是相同的体验。只是,每个人对它的解释都不同。有些人通过意识,见到禅相是纯净的白光,有些人见到金光,有些人见到深蓝光,有些人见到光环,有些人见到椭圆形的光环,有些人见到清楚的边缘,有些人见到模糊的边缘。禅修者们对禅相的解释可以是无止尽的。重要的是,颜色、外形等等是无关紧要的。这是因为个人的‘想’而赋予此禅相不同的颜色或形状,以便禅修者本身可以了解。

当禅相提早出现

有时候,这“光”会在修行的初期就出现。但是,除了成熟的禅修者,我们不难发现这是无益的“入侵者”。如果有人正念于这种初期的“光”,他将不能更进一步。修行的初期,不是觉知禅相的时候。这时,我们应当把它当作分心之物,回到初期修行的重点。

暂时忽略禅相。如果禅相出现在“美丽的呼吸”的阶段,尤其是当呼吸还未宁静至消失时,是不恰当的。禅相以入侵的方式出现,干扰了主要的任务–持续的觉知于“美丽的呼吸”。如果我们刻意把注意力从出入息处转移到禅相,这通常不会持久。这时候的心不够细致,无法维持在微细的禅相。禅修者需要在呼吸上熟练更多。因此,在这个阶段,最好的方法就是暂时忽略禅相,全然专注于“美丽的呼吸”上。

如果你这么做,禅相很快就回来,而且比以前更明亮、更壮大。这时我们应该再度忽略它;即使是禅相第三度回来,而且更强大、更光亮,我们也同样地忽略它,回到出入息观上。经过这样的锻炼,最终,更加壮大、更加光亮的禅相会进入你的觉知。这时我们可以以它来继续。事实上,这个禅相是几乎不可能被忽略的。一般上,这种禅相会引导我们进入禅那。

以上的情形可以用敲门的客人来作为譬喻。敲门者可能是与我们毫不相干的销售员,所以我们可以不要管他,继续于自己的事;事情通常就这样结束了。有时,敲门者会继续敲门,而且敲得更大声。我们第二次忽略他,继续于自己的事。这时,敲门声来得更大了;这说明了那一定是好友来访,所以我们开门让他进来,与他好好地相聚。

让禅相与呼吸结合。如果禅相提早来访,我们可以采用另外一个善巧——让禅相与呼吸结合。我们可以把情况想像成“放在莲花瓣中间的珠宝”。珠宝代表禅相,莲花瓣代表“美丽的呼吸”。如果心念还没有做好安住于禅相的准备,还是可以继续地以出入息为安住处。

有时候,由于心还没有准备,有时候呼吸“包围”了禅相,禅相消失后,只剩下“美丽的呼吸”。在这种情况出现时,退一步回到原先那点,并不会干扰修行的进展。另一种情况是,心念已做好接受禅相的准备后,禅相增强并扩展,把呼吸“挤”去觉知的边界之外,只剩下禅相。这种方法是很善巧的,因为它不是特意地把心从一个目标转移去另外一个目标——这样转移是非常粗糙的,并且严重的干扰我们的修行。与这样特意转移相反,你只是被动地观察心由“美丽的呼吸”转移到禅相,或者反过来。你的心顺其自然地前进和后退,而不是按你的意图行事。

仅限于熟练的禅修者。为了让我们的讨论更加全面,我把以下的建议容纳在这。虽然如此,这些建议只是给于熟练的禅修者——那些已经拥有许多禅那经验的禅修者。对于熟练于入定的禅修者来说,在还未打坐前,他的心已经是那么地稳定和强大,自然地跳过了前面的阶段。当他们坐下来时,禅相就会马上生起。他们的心已经十分熟练禅相、倾向于禅相,就是心会跃入禅相,而禅相也会驻留。禅那很快就会生起。对入定自在的禅修者而言,禅相越早生起越好。

当禅相没有生起时

有些人于出入息消失后,禅相还是没有生起。光没有出现在他的心里。他只感觉到深厚的安宁、空、无。这境界还是很有益的,不应被轻视,但是这并非禅那。再者,心缺乏向前发展的动力,这是一条死胡同,一个微妙的死胡同,不能进一步发展。其实,我们还是有很多善巧可以跨越这个境界,培育禅相的因,深入于禅那。

培养足够的喜乐 禅相没有生起(于呼吸消失后),是因为在修行出入息观时,禅修者没有培养足够的喜乐。因为在出入息消失时的愉快感不够,所以,正念没有明确的“美丽”目标来锁定自身。明白了这一点后,我们应该在观出入息时,着重于培养愉快,令它变成更壮大的“美丽”。举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待呼吸为“从树木花草所排放的氧气来维持生命”的礼物。呼吸让我们的生命(能透过空气)和植物联系在一起。无论我们用的是什么善巧,只要我们觉知呼吸的美丽,那这份美丽就会茁壮发展。一般上,我们觉知什么目标,它就会成长。

在上一章提及,我们应该要谨慎地不畏惧于修行中所生起的喜乐。我认为它非常重要,乃至于我将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所提及的每一句。

不要畏惧于修行中的喜乐 很多禅修者摒弃喜乐,认为它们不重要,更甚者认为自己配不上喜乐。它在修行中是非常重要的!说真的,你配得上喜乐。这种禅悦是修行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因此,当喜乐随伴着出入息而生起时,你应该像珍惜宝藏般地珍惜它、保护它。

为觉知注入能量 对觉知所注入的能量不足够,正是另一个令禅相不能生起的原因。在第一章里的“喜乐没有生起时怎么办”,我们提到喜乐的生起须要于觉知上注入大量的能量

一般上,我们心里的能量都消耗在造作上,也就是消耗在策划、记忆、控制与思索上。当我们从造作上抽调所有的能量,并将它全部集中、运用到觉知上,心将显得更明亮、充满愉快的动力。当心有大量的愉快、喜乐,呼吸消失时,禅相自然会生起。所以,如果禅相没有生起,这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把太多的能量消耗在造作、控制上,而觉知上的能量不足。

小心不满的心态 当出入息消失而禅相却不生起,这时须要注意,不要让自己陷入不满之中。不满会使喜乐衰弱,促使心陷于掉举之中。不满会令禅相更难生起。于此,你必须有耐心,通过令自己觉知于满意,以此作为对治,并且让满意度更为坚实。仅仅觉知于“满意”,通常它会深化。当内心的满意度壮大时,愉快自然生起;愉快强大时,禅相就从此生起。

更精准地“觉知当下” 另一种让禅相生起于呼吸消失时的善巧方法,就是更准确地专注于当下。觉知当下,正是这种禅法的第一步。但是,在修行过程中,禅修者却不时会关注于其它事物,“觉知当下”变得草率。这可能是正念不很精准地聚焦当下,而是在“对焦模糊”似地觉知。注意到这个问题之后,我们就可以轻易地调整正念,让它犹如利刃切中当下正中。这就有如调整摄像机的镜头一样,略微模糊的图像变得清晰。当我们如此清晰地集中正念于当下对象,心就会有更强的体验。喜乐将会伴随着清晰、集中的觉知,禅相就会随之而起。

适合的禅相与无益的禅相

培育像“光”的禅相是非常有益的。这种“光禅相” 是最好的乘具,将我们运送到禅那的境界。另外,我们可以依靠“感受禅相”而进入禅那;虽然这有可能,可是确是相当困难。在此,这样的禅修者在心里没有光相,只有体验心里无上的快乐。重要的一点是,禅修者已经超越了身识,这快乐的“感觉”只是被意识所体验。这快乐是一种纯意识的目标,只是它很像身体的快乐。这是真实的禅相。虽然这并非不可能,但是要假借此禅相而导入禅那,在运作上却是非常困难。基于这些理由,对于向往禅那的禅修者,我还是推荐他们培育“光禅相”。

在修行禅那之道上,有些禅相是无益处的。了解此等无益禅相是有帮助的–至少我们不会为它消耗时间。

幻影 有时候情景(幻影)会清晰地出现在我们的心念中。这幻影可能是风景、建筑或人类,或许是你熟悉的或陌生的。我们可能陶醉于观看这幻影,可是它几乎没什么用处。再者,它们毫无意义、与真理没毫无关系!经验显示,这个阶段生起的景观是毫无意义、带着欺骗性、完全不可靠的。如果你不在乎消耗时间,你可以于这些幻影逗留片刻。我的建议是摒弃这些景观,回到“美丽的呼吸”当中。这种复杂的禅相(幻影),是复杂心念的反射。在还未放下呼吸之前,我们应该使心有效地变得宁静、单纯化。当我们的心被训练得能够长时间、不间断地觉知呼吸,心将会变得单纯。如此,当出入息消失后,一种简单、标准的禅相将会生起;这种禅相适合于禅那的发展。

烟火禅相 有一种较少被提及、十分复杂的禅相,称为“烟火禅相”。从名称中我们不难发现,这种禅相有许多爆裂式的光亮,来来去去,从不持久,而且还会移动。它可能于同一时间内迸发出不同的光,乃至不同的颜色。这种烟火禅相的出现,是因为心念过于复杂且不稳定。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花一点点时间去观看它,但是不要为它浪费太多时间。禅修者应当舍弃这种令人眼花缭乱、有如旋转木马般的烟火禅相,回到出入息,开展更多的一境性与宁静。

羞涩禅相 另一种禅相称为“羞涩禅相”–一种简单纯净的光,一闪而起随即消失。过了片刻,这闪光又再亮起;每次只持续一到两秒。这种禅相的生起,是值得鼓励的。它的单纯显示心念于当时处于一境性;它的力量表示当时的喜乐是强壮的。但是,从它迅速的消失,不难发现,这时的心还不够宁静。于这种情况,我们不须要回到“美丽的呼吸”,只要耐心地等待,培育更多宁静,让心念更容易接受那殊胜的“羞涩禅相”。“羞涩禅相”的消失,是因为心念对它生起过度的反应–通常是因为兴奋或畏惧;以后我们会更深、更广的讨论这一点。建立更巩固的宁静,保持信心而不去做些什么,禅相就会再次出现,而且越停越久。禅相很快就不再羞涩,心也宁静得可以接受,让它持续很久。我们应该先尝试以上这种善巧。但是,如果这种禅相持续不断地“羞涩”,一点也没有延长的意图时,我们就应该舍弃这“羞涩禅相”,转而回到“美丽的呼吸”。当我们在“美丽的呼吸”处培育了更多的心轻安,那我们就可以再次回到“羞涩禅相”,看看它是否能发展。

明点禅相 另一种禅相是“明点禅相”–一种简单、强烈的亮光,但非常小,能持续多秒的时间。这种“明点禅相”相当有益。它展现卓越的一境性,平静已经足够,喜乐尚嫌不足。但是,我们须要做的只是轻柔却更深入地盯着禅相,让正念透入,然后就会觉得我们的觉知更靠近禅相,禅相就会变得更大。此明点禅相增大一些后,我们应该觉知它的中心,而不是边缘或者是外面。只要我们专注于中间,心的能力就会因此增长,喜乐也因此壮大。很快的,禅相也由而此展现为“最好的禅相”。

最好的禅相 “最好的禅相”是最殊胜的,最适合于进入禅那。它有如高挂在无云天空的满月。它从容不迫地在“美丽的呼吸”悄悄地消失时,缓缓生起。它须要花三到四秒的时间来展露和取得安定,寂静和美丽地显现在心眼里。当不须要任何努力它就保持在那里,它会变得更辉煌、更明亮。不久后,它就会比正午的太阳更加明亮,同时散发出无限的禅悦。它完全是你至今所见过最美丽的事物。它美丽、充满力量得让我们觉得好像吃不消。我们会惊奇一个人是否能承受得住那么大、充满极强力量的喜悦。其实,我们是可以的。我们所能感受到的禅悦,是没有极限的。这禅相“爆发”了,让我们浸没在更多的禅悦之中,又如一头扎进散发着极喜的中心。如果我们停留在这里,那就是禅那。

令禅相发亮

深邃的洞察力让我们知道,其实禅相就是我们心里所产生的映象。就好像我们能够从镜子中看到我们自己的映象一样,要看到心念的映象,必须在修行上有深厚、微妙的宁静。这种禅相就是由个人心念反射的映象。

德行的重要性 当禅相似乎不明朗,甚至有污点时,意味着个人的心念不明朗、甚至有污点。通常这是因为最近缺乏德行,可能是嗔恚心、可能是过度地以自我为中心。当这种情况出现时,禅修者应当直接观察自己的心念,不要让心念有机会欺骗自己。我们时常如实地知见自己的心意。所以,如果禅相显出呆滞或变形,我们就必须净化自身的日常生活。他必须持守戒律,只说善语、无私奉献。于此修行境界,禅相的生起清楚地显示,德行是导致修行成就的重要因素。

在这些年的诸多禅修营的教导中,我发觉到如果禅修者乐善好施,个人的本性不伤害他人、只说软善语、温文尔雅且非常快乐,那他们就会容易上手,而且获得骄人的成绩。美好的生活方式让他们有一颗善良的心,而善良的心是他们戒德的支柱。那么,当他们修行而生禅相时,禅相会是那么地灿烂、纯洁,进而轻易地就引导他们进入禅那。这说明了,如果过着放逸、自我放纵的生活,我们是不可能轻易地于修行中有所成就。另一方面,净化个人德行、培育慈悲心,都是让心念做好修行的准备工作。

于日常生活中净化自己,培养个人操守就是令呆滞、污点禅相发亮的最好方法。

专注于美丽的中心 前文提及,如果我们在日常生活的行为并非十分粗暴,污点禅相也可以在修行时被净化、发亮。专注于禅相的中心就可以达成这个目的。污点禅相的一般范围都模糊不清,唯有中心一定是最纯净、明亮的。除了柔软的中心之外,禅相的其他地方都是僵硬、不适业的。当我们专注于中心时,它就会好像气球般扩大,产生第二个更加明亮、纯净的禅相。我们再次地专注于第二禅相最明亮的中心,这“气球”就会产生第三个禅相,比以往更纯洁、光亮。有效地凝视禅相的中心会令它更亮。我们应该继续这么做,一直到禅相变得美丽、灿烂为止。

当一个人于生活中太过吹毛求疵,到处挑剔错误,那他几乎不可能专注于污点禅相那“美好”的中心。他是如此习惯于寻找事物的瑕疵;“忽略禅相的污点和专注于美妙的中心”这个善巧,与他的习性格格不入。这再一次证明,生活中不成熟的个性能阻碍深邃的修行。如果我们于生活中培养宽容心,能够包容好与坏,不过度地消极或乐观,而是接受(好与坏),那我们不但可以在错误中看到美好,而且能够专注于污点禅相那“美丽”的中心。

一个明亮、光辉的禅相对进入禅那而言是重要的。呆滞、污点禅相,就好像破旧的老爷车,随时会在通往禅那的旅途中发生故障。如果我们没有令呆滞的禅相发亮,通常它将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所以,如果你无法令它更明亮,那么你只好回到“美丽的呼吸”,在“美丽”的部分加入更多能量。我们应该于呼吸之中培育更大的喜乐。当下一次呼吸消失时,所生起的禅相,就不会是呆滞、污点禅相,而是美丽、充满光辉的禅相。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在“美丽的呼吸”中令禅相发亮。

 

让禅相稳定

当禅相非常光亮时,它也非常美丽。这种光亮与美丽是脱世的,是你从来不曾见到或经历过的。无论这禅相是什么颜色,这颜色绝对比肉眼能见到的颜色丰富千倍。这种惊艳的美丽,会抓住你的注意力,使禅相保持在那里。禅相越美丽就越是稳定,就越是不会晃来晃去。因此,稳定禅相让其持久的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正如上面所说的——让禅相发亮。

然而,有些明亮的禅相还是不能维持很久。它们以强大的喜乐出现,可是却不比夜空的流星待得多久。这种禅相有力,但是缺乏足够的稳定性。要令禅相稳定,我们要注意散掉禅相的两个大敌——畏惧与兴奋。

畏惧 于两大敌中,畏惧较为普遍。禅相的出现带着极大的美丽与力量,令人不由的感到害怕。当认识到有比自己更强大更有力的事物存在时,生起畏惧是一种自然的反应。再者,这种不熟悉的经验,让我们感觉到个人安全受到威胁。这让我们感觉到失去控制权。如果一个人的意愿是追求快乐,那么他就必须先放弃自我,信任于禅相。这时,我们将体验到超越世俗的[3]禅悦已取代了世间的欲望与控制权;甚至连自我都已经消失,所剩下来的唯有真正的自由。因为惧怕失去部分的我慢,所以当有力的禅相出现时,内心会拉起警报。

如果我们已理解 “无我”,那么超越畏惧、接受禅相就变得容易。当认识到我们根本没有什么须要保护,我们就会放弃控制权,信任于空,无私地享受禅相的美丽与力量。如此,禅相就会稳定。无我的“思所成慧”也足以帮助我们克服由放下最深层的内在控制所生起的恐惧。然而,当无法明了“无我”时,我们还可以以比畏惧更强的喜乐来克服。让我们从小孩与泳池的譬喻中,探讨如何克服畏惧。

一个小孩在干地上学会站立、感受并建立自信,当他首度见到泳池时,他会感到畏惧。这不熟悉的环境直接地威胁到他的安全,斟酌这他那小小的身躯如何才能适应这非实体的水。他害怕失去了控制。于是,他把一根脚趾头放进水里又马上提起;感觉还不错。他继续将其它脚趾头放进水里浸泡久些;感觉也是不错。然后是脚板,接着是整只脚。当信心增加,泳池也是充满乐趣时,他对乐趣更加期待,掩盖了恐惧感。于是,小孩跳进水里,让水浸泡他的全身。此后,他尽情地享受泳池所带给他的乐趣,父母亲要他离开泳池,还真费劲呢。

同样的,对刚生起的强大禅相产生畏惧时,我们只需要暂住在那儿。这就好像小孩放根脚趾头到水里去马上又提起来一样。心会审察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如果说这时的感触是美丽的,那是含蓄、低估的评论。接下来,我们就会被以往的经验所鼓励而暂住得更久;这就好像小孩放数跟脚趾以至脚掌到水里去。接着,我们将会在强大的禅相处暂住更久,就好像把整只脚放进泳池一样;这样的感觉会更好。以这种渐进的方式,信心将会增长,对喜乐的期望更加显著,乃至于当令人敬畏的禅相再度出现时,我们会即时投身于其中,将自己完全浸泡于其内。再者,当我们浸濡于这伟大的时刻时,任何人都不容易于其中将我们揪出来。

另一个对治畏惧的方法,尤其是畏惧还不够强大时,在内心实行一个移交信心的仪式。这有如在禅那之旅,到现在为止,我们是旅途的驾驶员,而现在起我们将驾驶权移交给禅相。我们可以把情况想象成,将钥匙移交给强大的禅相,有如把车子交给可信任的朋友。移交钥匙,意味着移交控制权。当我们放弃驾驶与控制权时,我们已对禅相完全信任。如此,我们将对自我的信心移交给禅相,这不但能使禅相稳定,而且对其后深邃的发展也有帮助。

其实,我们正是把信心从“造作”处放置到“觉知”。这正是修行之道的主题。从一开始,我们就训练被动的正念,即清楚了知但不干涉目标的能力。伴随信心的精进力从造作抽离而投入到正念觉知。当我们学会不干涉、轻易地专注于一般的目标(如呼吸),我们被动的正念将会被另外一种更有魅力的目标(如美丽的呼吸)所考验。如果我们通过这项考验,最后、最具挑战性的目标——禅相将会出现。只要生起微小的控制心,我们就不能通过这最终的测验,而会被送回到“美丽的呼吸”,重新受训。修行得越多,我们越能以强有力的正念观照,同时放下一切造作。当这种修行纯熟时,我们就能够轻易地通过最终的测验,以完美无瑕的被动觉知令禅相安稳。

以镜子为譬喻:当一个人观看镜子中的映象时,当镜子里的映像前后移动,而我们尝试握紧镜子以稳着映像,是徒劳无功的。事实上,这种尝试只能令映象的移动加剧。镜子里的映象移动,是因为观看的人在移动。镜子本身并没有移动。问题在于觉知者。

禅相是心念的反映,“觉知”的映象。当这反映(禅相)前后移动时,如果我们尝试握紧禅相以让它稳定,这是徒劳无功的。如果我们这么做,禅相移动得更厉害。禅相之所以移动,是因为观看禅相的人正在移动。当明白这一点后,我们就会放弃紧捉,而转向觉知者,让他宁静。这是因为当觉知者不动,禅相也不会移动。这与镜中映象的譬喻一样,当觉知者不动,那他的映象也不动。

兴奋 我于前面提过,阻碍禅相稳定的另一大敌就是兴奋。有时我也称它为喝彩(Wow)效应。当修行有成就,或者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时,禅修者会感到特别地兴奋;这是无可厚非的。这种情况特别是当美丽的禅相首次出现时,它比太阳还要光亮,比绽放的花朵还要美丽。心念会为它喝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幸的是,在喝彩后,禅相马上消失,可能要过一段很长的时间甚至是数个月后,禅相才会再度出现。为了避免这种不幸事件的发生,随时要紧记阿姜查(Ajahn Chah)著名的譬喻《宁静的森林水池》。

傍晚时分,独自在树林里徘徊的森林比丘都希望能找到溪流或水池。他们需要饮用水、洗澡以及清洗袈裟。在饮水及清洗过后,他们架起森林比丘专用、附带蚊帐的伞盖于水池边,准备傍晚的修行。阿姜查说,有时候他会于傍晚时分,坐在蚊帐里,睁开双眼地打坐,观察来到水池边同样是为喝水和洗澡而来的动物。但是,这些动物只在当他寂静时才会到来。只要他稍微有些动作,这些动物便迅速的遁回树林里去,好几天都不会再出现。阿姜查的跏趺坐是静止的,甚至连树林里的动物都觉察不到他的存在。他享受于观察它们喝水、嬉戏与偶然的吵闹。有时,他也会因为这些自然界的野孩子们的滑稽动作而感到愉快。

很多时候,阿姜查于跏趺坐中是完全静止的。通常树林里的动物在享用池水后,有些陌生、奇妙的动物,慎重的于黑暗的灌木丛中出现。这些生物——如果它们都是动物,是那么地美丽,那么地稀有,从来没有人告示它们的存在。他不知道它们的名称。从树林出来时,它们以耳朵扫描整个区域,胆小地以鼻子嗅吸可能存在的危险。如果阿姜查有轻微的动作,或轻声喝彩时,这些生物瞬间即了知他的存在,即时遁回树林里,数个月都不再出现。它们是树林里最为害羞的生物,同时也是最稀有、最美丽的。此事非笔墨所能形容。

在这一则精确的譬喻中,森林里的水池代表我们的心,于水池边结跏趺坐的森林比丘代表正念。当正念宁静时,动物–“美丽的呼吸”/“喜乐”,从“树林”里出来,到心念之旁“嬉戏”。正念须要保持安止,不受干扰,否则“美丽的呼吸”与喜乐将紧张地遁回树林里,不容易再出现。但是,只要所知者的心念保持静止,“美丽的呼吸”与喜乐在完成它们的任务后,美丽、害羞的禅相会小心翼翼地出现,在心里玩乐。如果禅相察觉到正念并非那么地宁静,或者听到觉知者轻呼一声“wow”,羞怯的禅相迅速地遁回树林里,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再出现。觉知/正念因为动心而错失良机。

因此,当强大、美丽的禅相出现时,必须紧记这一则譬喻,学习阿姜查般地宁静觉知,在偏僻的森林池水旁静坐。克制一切兴奋。如此,我们就会看到罕见、美丽的禅相长时间地陶醉在心念里,直到它准备好进入禅那。

稳定的禅相受到干扰

当禅相稳定和发亮时,意味这禅修者将进入禅那。于此,禅修者应该学习如何耐心地等待,于不造作中保持宁静,一直到条件成熟而进入禅那。但是,在这个阶段,有些禅修者由于‘偷看’禅相边缘而犯了错误。

当禅相稳定与明亮时,禅修者或许会对它的外形和大小产生兴趣。它是圆或椭圆?它的边缘精确或不精确?它是大或小?当你注意它的边缘时,正念失去了它原有的一境性。因为它的边缘属于二元性——内部与外部,二元性恰好就是一境性的反面。当你注意于边缘时,禅相变得不稳定甚至消失。我们应当保持正念于禅相的中心,远离边缘,一直到对边缘的想消失于非二元的一境性中。同样的,当个人有意识地扩大或缩小禅相时,他将会牺牲心一境性。扩展与缩小都牵涉到对形态大小、禅相边缘及外在空间的觉知。由于这样无益地扩大或缩小,他再度掉入二元性的陷阱。

因此,当禅相稳定与明亮时,要有耐性,不要乱动。我们正在培养禅支——喜乐与一境性。当它们变得壮大与充满力量时,禅那的大门自然会打开。

发光的心:备忘录

发光的心,经常被经典引用,但是也经常被曲解。以下是摘录自增支部的节录:

比丘啊!心是发亮的,但是它却被外来的烦恼所污染。未经培训的俗人不能如实了知;因此他的心灵无法开发。

比丘啊!心是发亮的,而且已从外来的烦恼中获得解脱。经过培训的圣弟子们能够如实了知;因此他的心灵可以发展。(An.1,1-2)

当禅相处于稳定与美丽的阶段,它能放射出不可思议的亮光。如上述所言,禅相是心念中的映象。当我们体验这种禅相时,它正是以上增支部节录里那个发亮的心。这禅相之所以会放射亮光,是因为它已脱离五盖。那时,我们就可以明白这个禅相——脱离五盖、发亮的心,正是通往禅那的大门;我们也会了解什么是 “心灵的发展”。

 

进入禅那

当禅相稳定与放射亮光时,能量在刹那刹那不断加强。有如于宁静不断地增加宁静、再增加宁静,一直到宁静十分强大。当宁静强大时,喜乐也同样强壮,禅相的亮光将成长。这时,如果我们可以专注于禅相中心以保持一境性,心的能量将会达到临界的水平。禅修者会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吸入禅相,掉入最辉煌的禅悦。或者,我们会感觉到禅相不断地接近、包围我们,把我们吞咽在广大无边的极喜里。我们进入了禅那。

“摇摇禅”与蛇梯游戏

我们有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一个经验尚浅的禅修者,掉入禅相又迅速弹回到原处。我称它为“摇摇禅”,正如孩子们的玩具、在绳线上下移动的“摇摇”。这不是真正的禅那,因为它无法持久;但是它也很接近,因此我才会称呼它为“摇摇禅”。大敌“兴奋”——正如前面已经叙述过的——让正念从禅那处跳开。因为投入禅相的快乐是远远地超越我们所能想像的,所以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有人认为最好的性高潮是愉快的,那么,和禅那的快乐相比,他就会觉得那什么都不是,完全微不足道。禅那非常有力量,把我们吹得飘飘然,而且是真正的快乐。甚至是“摇摇禅”生起后,我们会为那无比的快乐而流泪,为那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美丽体验而哭。所以,新进的禅修者先体验“摇摇禅”的经验是可以理解的。为了掌握这般强大的快乐,我们须要许多的练习。同时,我们要以很大的智慧来放下兴奋,尤其是当灵修上所能获得的迷人成就是那么地垂手可得。

稍微有年纪的人,都会记得有一种游戏叫做“蛇与梯子”,这是一种简单地以骰子游玩的儿童板块游戏。你该记得,最危险的方格,就是达标前的那一个方格。这第九十九格有着最长的蛇。只要你能抵达第一百格,你就胜利了。如果你只差一步,落在第九十九格,你将从蛇头滑落到蛇尾,在开始处重新再来。“摇摇禅”就像在玩蛇与梯子游戏时,落在第九十九格上。当我们觉得已经很接近胜利——要进入禅那时,如果落在“兴奋”这个蛇头上,我们就会从蛇头滑落蛇尾,重新开始。

就算如此,“摇摇禅”是那么地接近真正的禅那,不应该对它加以轻视。我们会体验到不可思议的愉快和喜乐。这让我们像气象气球那么高高在上,待在高空数小时,不管人间俗事。如此多的能量,我们几乎不能入眠。这种体验,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体验,它将改变你的一生。

只要增加一点点的训练并以智慧反省自己的体验,我们再度可以进入禅相,或者被它包围而不弹回。那么,我们就进入禅那的奇妙世界。

英文原文:

http://www.dhammatalks.net/Books/Ajahn_Brahm_The_Jhanas.htmMetta

metta 2015年6月校对后记:对于禅那经验的描述,教止禅的老师们的说法并不一致,很多缺乏细节,留给人们各种想象的空间,以至于一些禅修者描述的禅那经验显然和《清净道论》矛盾。梵种长老讲的禅那,有很多难得的细节,这是目前在英文和中文的文献里都难得见到的;关键的地方可以和《清净道论》对比,显示其一致性。再就是梵种尊者基于放下讲解禅那的修习,避免了初学者可能因贪着而生的诸多问题,不容易出禅病。值得注意的是,梵种长老的有些观点和注释书并不一致,但这并不妨碍对经验的陈述。我们当按佛陀的四大教示进行判断取舍。

我得到的版本没有再译者的名字。我化了两天进行校对,进行校对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这里关于禅那的很多经验是值得学习和了解,希望借此让更多人看到并且能够更准确地了解原文的意思。

 

校对注


  1. 这里说原因之一还可以成立,要注意菩萨的两位老师教的无所有处定和非想非非想定也是远离五种感官的,所以不能说是全部原因。
  2. 这一点可能是比较有争议的。对善法的执着可能导致投身善道,属于有爱。但是按照后面讲禅那是放下的层次,放下和执着不能同时存在,在这种意义上讲不会执着于禅那就是合理的,只有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的修禅那才是不能被执着的。
  3. Supermundane这个词通常被译成‘出世间’,但是看这里的上下文,正确的意思是超越世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