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希尊者传3

马哈希西亚多传

聪慧的沙弥

当时是谢昆村(Seikkhun Village)寺院当天的最后一堂课,可以清楚地听到琅琅背诵声从寺院里流泻而出,回音隐约袅绕在空气之中。背诵,是将老师所教导过的佛典经句忆持下来。那时正是学生将老师所教过的内容,加以背诵的课堂时段。这寺院名为村长寺(Thugyi Kyaung),从名称来看,显然是依村长的称谓来命名。寺院里,有一位弟子的念诵声非常清晰,远比老师──即住持帕罗摩(U Parama)西亚多的声音还来得嘹亮,老师低沉的声音偶而才听得到。每当那学生用清越的音调背诵着佛典时,附近邻里的人们总是满心欢喜地沉浸在那悠扬悦耳的念诵声中。那音声犹如血统一流的骏马(theindaw)恣意驰骋,带出优雅、流畅的节奏,无有丝毫的阻滞。从这行云流水般的背诵声不难推知,背诵者本身应是拥有稀有辩才的天赋。其次,从所授课程的质量,或许也可以拿来作为判断的准据。能够无误地复诵这佛典的弟子,大概可视为是十分杰出的,因为授课的帕罗摩西亚多,今天教授的课程乃是[2]注释书《断除迷惑》[1]Sammohavinodānī)及其引言。《断除迷惑》与论及蕴、处、界、谛、缘起等的阿毗达摩(abhidhamma)有关,是深涩的教理,可以说,这注释书本身就是极为艰深的佛典。至于名为「疏钞」(ṭīkā)的佛典,乃提供长篇解释,比起注释书来,更是难以掌握。在众多巴利佛典中,「疏钞」被视为是重要且极度的深涩难解,它所作的诠释,既精确且充满义理。佛典及其注疏,义理非常深奥,若没有老师的帮助而能够流畅地背诵,这个人显然不是才智一般的人。

令人更诧异的是,这背诵的学僧不是戒腊较长的比丘,甚至也非资浅的比丘,而是一个沙弥(sāmaṇera)。十九岁未受具足戒的沙弥,能够如此无误地独力背诵该部佛典,这样的人才,可说是稀有难得,也许是千中或万中才能得遇一位。看到这位沙弥(koyingyi)能够这么流畅地背诵,也参与课程的七或八位比丘之一的南迪雅法师(U Nandiya),在走下寺院阶梯时忍不住问道:「同学!你以前学过这些佛典的字词和复杂内容吗?」回答是:「没有!」我们可以想象这位沙弥所具备的才智有多深广。这位沙弥不仅擅长三藏佛典,也擅长世俗的数学知识。早在十六岁时,他便无师自学一本叫做《高深数学》(Gaṇagambhīra)的算术书,他在短短一个月内即完全理解并精通于算出该书所有问题的方法。数学的知识,[3]是空间与数字的科学(包含「代数」、「三角函数」、「几何学」等),一点也不容易。一般来说,必须有人教导、训练并努力练习,只靠书本而没经过正规学习、没人教导,便能通晓这门学科,是极罕见的,这或许只能归因于其宿世的波罗密(pāramīta)吧。相信这位沙弥也将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学习而精通其他学科的知识,这几乎是没有怀疑的余地。做善行时,人们通常会如此祈愿:「愿我们透过听闻或阅读,便能具足世间与出世间的知识。」或许,正是这沙弥过去世的祈愿已得到了实现。

这位在年少时即展现超乎常人的非凡聪慧的沙弥,正是年少的马哈希尊者。如今,马哈希尊者早已是声名显赫、载誉海内外的大禅师,他是缅甸佛教的依靠,犹如一座灯塔,闪烁着正法之光。

马哈希尊者的出生地是谢昆村(Seikkhun),位在距离雪布镇(Shwebo)七英里处的主干道路之外。「雪布」这个名称,如众人所知,意思是「胜利的地点」,意指成功复兴缅甸的最后一个君主王朝贡榜王朝(Konboung Dynasty)的起义地点。得名「雪布」是实至名归的,如一首偈颂所说:

过往光华的翘楚,

贡榜王朝史上称冠;

出色的雍笈牙(Alaungpaya)和

他的战友超过六十人,

组成精选的战士队伍,

带来光荣与威望的新纪元。[4]

翁塞亚(U Aungzeya)后来成为闻名的雍笈牙王(Alaungpaya),他起兵之始,召集一队六十位质量优良、勇气出众的战士,他们都是住在雪布郊区的村民。他重整当时已陷入混乱、动荡的国家,建立了贡榜王朝。倘若贡榜王朝没有复兴世袭的王统,那么,没有人能够肯定今日繁荣兴盛的缅甸文化与艺术,是否会被人们遗忘或有不同的呈现,因为正是贡榜王朝将缅甸精致的文化与艺术的遗产留给了我们。

就如谢昆村位于现今雪布镇的外围,在雍笈牙的时代,谢昆村也是雪布的边缘村落。当四十六位守护首都的长者被授予头衔之时,谢昆村的村长得到「法的勇者」(Dhamma Thura)的头衔。在雪布镇建立时,谢昆村已是外围村落之一,从这事实来判断,谢昆村应该在雪布建立之前便已存在。就乡村发展而论,过去乡村的发展不如今日迅速,当时的谢昆村似乎已是一个大村落。无论如何,在马哈希尊者出生时,谢昆村显然已是一个繁荣的大村落,这一点可以从《内观手册》后记中的描述得知,即:「一个远近闻名、几乎是座城镇、称为谢昆的大村落。」马哈希尊者过去曾说过,谢昆村是大约有七、八百户人家聚集的村落。现在,谢昆村已是有一千两百栋建物的大村子;由于村子邻近闻名的隐净多佛塔(Ingyindaw Pagoda)以及它和马哈希尊者的甚深渊源,谢昆村早已举国闻名。

尊者的父母

谢昆村是雪布边缘的村落,从产业的角度来说,是雪布的经济重地。环境极佳,拥有水堤、湖泊等的丰沛水利资源,在那里,河渠水道流经稻米、黄黍、菜豆等农作田圃,物产丰饶。因为大自然仁慈地赋与谢昆村广袤的沃土耕地、茂盛的花园、果园及高大参天的林木,谢昆村成为一个拥有富饶腹地的繁荣村落。再者,因为谢昆村生产著名的“chiba”棉织品,使得众人莫不知晓谢昆村是位于雪布的一个小镇似的村落,有着繁荣的手摇纺织业。

马哈希尊者的双亲都是土生土长的谢昆村人,父亲名为邬坎宝(U Kan Baw),母亲名为荳瓯(Daw Ok)。父亲这边的亲人全是朴实的农人,过着普遍农村居民所过的生活。在那个年代,养家的人的收入便足以养活整个家庭,因此,虽然不能认为邬坎宝和荳瓯属于富有的社会人士,但以务农为生的他们,家中还算殷实,无须担心生计问题。

谢昆村的年轻人通常称呼尊者的母亲为「阿婆瓯」(Aphwa Ok),字面义是「瓯奶奶」;当然,有些人较正式地尊称她为荳雪瓯(Daw Shwe Ok)。这事实,马哈希尊者曾在《清净道论大疏钞巴缅对译》的「跋」(nigon)中提过。尊者之所以提及这事,似乎是不想让人们误会,他母亲的名字既不是荳婆瓯(Daw Phwa Ok)也不是荳雪瓯(Daw Shwe Ok)。

尊者凡事实事求是,如同厘清母亲名字的情况一样,他也[6]说明父母的职业。他提到,他父母(dagagyis)纯粹是务农为生。作为自耕农,他们拥有一块约十二英亩大的耕地,只需一对阉牛便可犁耕,依靠自身的辛勤劳动,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出生

马哈希尊者是邬坎宝和荳瓯的次子,出生于1904年7月29日(缅历一二六六年四月(Waso)第三个月亏日)凌晨3点。除了马哈希尊者之外,邬坎宝和荳瓯另外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总共有七个孩子。最大的儿子是邬庭(U Tin),在二十八岁时过世。排行于邬庭之后的便是尊者,接着是荳卿(Daw Khin)。荳卿十六岁便已早逝。荳卿之后是邬敏(U Hmin)、邬巴英(U Ba Yin)和荳婷(Daw Thin),他们三个在二十岁时也先后过世。排行最后的是荳莎(Daw Sat),她于缅历一三三三(公元1971)年往生,年约五十岁。在孩子当中[7],邬庭、荳婷和荳莎曾经结婚成家。荳莎有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她的子孙目前还在世。

马哈希西亚多提到他兄弟姊妹的一段话,显示他们的年寿都不长。尊者的母亲于缅历一二八六(公元1924)年往生,年仅四十四岁。只有尊者的父亲较为长寿,活到七十八岁。就尊者目前的年龄来看,他的健康可说相当好,我们希望,凭借着他谨慎的生活方式并严守一流医师的医学建议和指示,尊者将能活到他父亲的年纪,甚至比他父亲长寿。我们祈愿尊者健康快乐,遐龄过百。

成为沙弥

仔细看尊者兄弟姐妹的名字,会发现他们的名字是有押韵的,如邬庭、邬卿、邬敏和荳婷。按此,马哈希尊者的幼时名称,应该也会用韵命名。但出乎意料的,尊者幼时的名字,同于后来虔敬礼请他驻锡管理「教法中心」(Sāsana Yeiktha)(现在尊者驻锡的马哈希禅修中心)的士绅的名字。这是极为巧合的事,如果有人说,当初取这名字,正是未来事件的前兆,这大概也没人会否定吧。

按照农村的习俗,尊者六岁时被送到寺院接受初阶教育。在往昔,科学知识还不普及,寺院成为教育训练中心,提供职业方面与修行方面的学习。若具备从寺院(住有僧团或一、两位比丘)学得的知识,人们不仅能独立谋生,也可能登上显赫地位如高阶行政官员、内阁乃至军队将官。这便是为何在那个年代,知识分子和高阶官员都是寺院所栽培出来的。在尊者入学的年代,虽然科学知识在缅甸已算进步且普及,但是,在乡村里,并没有像今日那样教导科学知识的学校,而是由寺院或寺院学校,负起教学机构的责任,传授有关世俗与精神领域的教育、文化与纪律等知识。如此,年幼的尊者,跟从谢昆村(Seikkhun)宾马那寺(Pyinmana)的住持和尚阿德萨法师(U Ardeicca),学习阅读与写作等的技能,接受他那年纪的学童所受的教育。

尊者十二岁时,在住持阿德萨法师的指导下出家为沙弥(sāmaṇera)。他的沙弥法名是「索巴那」(Shin Sobhana),与他的外表和人格十分相符。确实,尊者拥有雪布居民的特质,具有高大醒目的外表,他的手掌、手臂、腿和其他身体肢体,都很颀长、结实、饱满,与他高贵的地位相符。他也十分聪明灵敏。(在1954年4、5月出版的期刊里的一张肖像,他厚坚耸长的耳朵非常醒目。)他的外表安详、高雅、庄严,[9]真实反映出他内在的祥和与安定,这绝不是矫揉造作出来的。他的谈吐、举止,无不洋溢优雅与温和。除去与生俱来的特质不说,从尊者庄严的外相与可敬的威仪来看,可以设想,这样的威仪举止可能在他早年便已形成。

因此,「索巴那」(意指充满庄严与高贵的人)是如此地符应他英俊的外表与高贵的品格,这名字充分合乎他本身的人格特质。或许,他的戒师已预见这位年轻沙弥、未来的马哈希尊者,会跃升为出类拔萃的风云人物,既精通内观修行(paṭipatti,行)也通达佛典研究(pariyatti,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索巴那」的名字代表着卓越超群。

索巴那沙弥进入僧团后,即学习十「本生」(乔达摩佛陀在成佛前十世的故事)。住持法师非常了解这年少沙弥的聪慧,在他未具有基本的文法知识之前,便教导他律典(vinaya)及其注释书(aṭṭhakathā)。在此之后,住持法师才让他学习文法和“Sanjo”──《摄阿毗达摩义论》。

在过去,修课的学生弟子,通常不许使用「巴缅对译」(nissaya)。老师们之所以不允许弟子运用「巴缅对译」,是要避免弟子轻看学习或变得懒惰。然而,就索巴那而言,在他学习进阶文法的时候,他得到允许而能学习《南焦巴缅对译》(Nankyaung Nissaya)、《达亲那旺巴缅对译》(Dakkhinavam Nissaya)等的巴缅对译。[11]藉由不懈的努力,他熟稔文法规则,也同时探索与文法相关的其他知识,从而具备了能够教导他人的能力。索巴那的聪明才智,在他学习「疏钞」(ṭīkā)时更是特出。在学习「疏钞」时,他将所学全都忆持下来。除了记忆力好之外,他的理智推论能力或直觉,也极为敏锐。如这传记先前曾提及的,[12]尊者在十六岁时,能够在一个月内凭靠自学而完全掌握名为《高深数学》(Gaṇagambhīra)的算术书。无论如何,索巴那可说具备了与生俱来的才能与智慧,加上他本身不屈不挠的努力,使得他能在年少的沙弥时期,即学得巴利注释书与疏钞的高阶知识。

更换住处

当索巴那十七岁时,已改变的环境因缘促使他必须改换居住的寺院。那一年,他的启蒙老师阿德萨西亚多(Sayādaw U Ardeicca)脱下黄袍僧衣而还俗为居士。因此,因为缺乏可仰赖的师资,索巴那沙弥不得不改住北奇柏村(north-Chiba)的雪田豆寺(Shwe-Theindaw)。在那里继续他的学习,跟从该寺住持(Chief)或监院(Patron)茂吉西亚多(Myaunggyi Sayādaw U Arcara)学习名为《思惟文法义类》(Saddatthabhedacinta)的短篇文法书。后来,当另一位法号帕拉马(U Parama)的法师成为「隐净多寺院群」(Ingyindaw-taik)村长寺(Thugyi Kyaung)的住持时,索巴那才再次改变所住的寺院。

位于谢昆村西北方约400「塔」(ta,约5,600码),有一座史上闻名的隐净多佛塔(Ingyindaw Pagoda)。依据历史记载,这座佛塔在过去曾历经多位国王,如:Thiridhammāsoka、Narapatisithu、Mindon Min等,修建、翻新,作为佛教信仰的场所,而成为历代人们朝圣与庆典之中心,也因此而享有盛名。每一年,自缅历一月(Tagu)第八个月亏日至该月的满月日,都会举办宗教庆典。在这一段期间,佛塔热闹非常,各族的朝圣者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并且有来自全缅甸的贸易者(商家和买家)聚集于此,所有城乡居民所需的货物和家用品,据说都能在这里找得到。[13]

如同往昔,今日在这宏伟庄严的隐净多佛塔附近,有许多的寺院错落其间。所有的这些寺院,整个就统称为「隐净多寺院群」(Ingyindaw-tike)(tike有时拼作taik,意指一群或一组的寺院)。现今著名的马哈希寺(Mahāsī Kyaung)便是其中之一,然而,这寺院以前并不叫作「马哈希寺」,依照传统,寺院的名称是按照住持比丘的名称或头衔来命名。村长寺的西北方邻接着马哈希寺;村长寺以前是老旧的寺院,但因村子的村长将之重建,所以它称为「村长寺」,意思是村长所建的寺院,这是索巴那一直住到比丘第四腊的地方。在村长寺住持的帮助与指导下,索巴那持续勤奋学习佛法课程,广泛研读三藏佛典。尤其是在十九岁时,仍是个沙弥的索巴那,已经学习了注释书《断除迷惑》(Sammohavinodānī)和该书的「根本疏钞」(mūlaṭīkā)——这是一般沙弥不敢碰触的深奥课程。

进入比丘僧团

迈入十九岁后,索巴那对自己的生涯有了重要的思考与决定。评估自己的沙弥历程,他如此酌度:

「进入佛教,我学了一些佛典。在短短几年内,我所获得的佛法知识,[14]是其他人得用许多年才能达成的。因此,毫无疑问的,我具足必要的能力、洞察力与天赋。」

「如果将这些才智用来追求世间的营生,肯定我会在世上过得很好,可以累积财富并变得成功显赫。同样地,我已了解佛法到相当的程度,我可以成为人间富有法财的人。此外,这一生中,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发挥我的天赋,并获得更完整的佛法知识。当我住在北奇柏村(north-Chiba)雪田豆寺(Shwe-Theindaw)时,我也曾跟我的亲戚山帝玛法师(U Sandimar)学习过英语。如果我是世间一位普通的居士,我可以继续学习英语直到满意为止。然而,我应该因这些而舍戒还俗吗?」

「因为我学得了相当的佛典知识,我已看见佛陀教法的浅处与深处──当然,这是就表面而言。另外,因为我已尝到尊贵比丘生活的甜美,心中生起想要品尝更多佛陀教法的渴望。切实地说,我渴望佛法的实际运用。我尤其迫切地想依照佛陀的指示,全心全意地修习业处禅修(kammaṭṭhāna)。如果可能,我想跟随闻名全国的替隆西亚多(Thee-Lon Sayādawgyī)的脚步,让自己和这位西亚多一样杰出。如果我真的下定决心实现这些目标,我应该继续待在佛教里。因此,我是否应该更进一步成为比丘,在佛陀教法中寻求安宁与快乐?」

带着种种纷杂的想法,来到道路的交叉口,这是个两难的处境,不消多言,索巴那必须作的决定对他而言非常重要[15]。无论如何,看着今日缅甸佛教,很清楚的是,当初那决定,对于未来的佛教与佛弟子而言,极为重要。如果那时候,索巴那的决定是还俗,那么现今佛教(尤其是行之教法)的情形,可能就不会如现在的景况,我们可以公允地说:情形会相当的不一样。历史上的圣哲贤达,其行为与思想无疑地对国家、种族或宗教都有其帮助,乃至会留下深深的印记。

索巴那当时做了怎样的决定,不用多言。由于那决定,当时十九岁又四个月的索巴那,在缅历一二八五(公元1923)年八月(Tazaungmon)第四个月亏日、星期一,受具足戒成为名为邬索巴那(U Sobhana)的比丘。

那时候,一位闻名的法师名叫苏美达西亚多(Sayādaw Sumeda),正住在位于谢昆村附近的单兴村(Htansin)苏美达寺。这位西亚多是所谓「马哈勃」派(Mahābo)的僧统领导。邬索巴那受具足戒时,即是从苏美达西亚多以及内马拉长老(Neimmala)、帕拉马西亚多(Sayādaw U Parama)得戒,并获得其他的「羯磨语」西亚多(kamavācā Sayādaw)和三十五位「行羯磨」僧团(kammakāraka Saṅgha)的同意。邬索巴那受戒为比丘时,他的叔父邬翁波(U Aung Baw)和姨母豆蒂(Daw Thit)是护持资助人。

索巴那法师不仅一心想要学习佛典知识(pariyatti),也想要修习禅修(paṭipatti)。他期望透过禅修,以自身的体验亲证佛陀圣教的真实不虚。不过,在那时候,因为他尚末圆满佛典的学习,且相当地年轻,所以他必须暂时压下想追求实修的迫切渴望,[16]先继续在基本的佛典知识上努力学习;同时,他也尽所能地教导别人有关教理的知识。在学习佛典的同时,他并未忽略禅修实践的基本要求——严守比丘戒律。甚至在得具足戒后的四个月中,他仍严格遵守「头陀行」(dhutaṅga),即「树下坐」、「常乞食」、「一座食」、「一钵食」等。

为了学习佛典,他继续跟随村长寺的住持,即帕拉马西亚多学习。

巴利会考

在索巴那法师进入比丘僧团的那个时代,参加巴利会考已是当时缅甸比丘的习尚。社会上大多数的人,只会认可那些已通过巴利会考的比丘为博学之人。就佛教事务而言,有些工作也是在通过会考后才能做的。说明白点,通过会考的比丘,他们的行事、教导,通常才容易被一般大众所信受。大多数人认为,通过会考的比丘,才算达到值得认可的水平。因此,为了将来弘法活动的顺利,索巴那法师在戒腊尚未满一年时,于缅历一二八六(公元1925)年,参加了政府举办的〔初级(Pathamagane)〕巴利会考。即便他完全不知考题的类型为何,他轻易地通过了检定,因为他所具备的佛典知识[17]远远超过这会考所要求的程度,也因为他早已在当老师教导别人。

在缅历一二八七(公元1925)年,即他受戒后一年,索巴那法师来到仰光的对岸城市「师利安」(Syriam)。他在雨季开始时抵达,并随即从师利安转往巴先(Bassein)拜访一位谢昆村出生的比丘。之后,他回到师利安雨安居。那一年,因为他忙于四处游历,所以没有时间参加考试。缅历一二八八(公元1926)年,他暂住在仰光市焦都亚寺院群(Kyaungdawyā Taik)中的缅町单寺(Mya-Thein-Dan Kyaung),他以师利安考生的身分,参加了中级巴利会考(Pathamalat)。同样的,他毫不费力地便通过了考试。

通过考试后,索巴那法师将政府赠与的助学金转供养给缅町单寺的住持,然后带着会考证书回到谢昆村。缅历一二八九(公元1927)年,住在谢昆村的索巴那法师参加了最高阶的「高级巴利会考」(Pathamagyi)。因为谢昆村没有会考中心,他必须到雪布参加考试。马哈希尊者曾说,拉萨那法师(Ashin Lāsana)当时是位沙弥,也和他同时参加「高级巴利会考」。拉萨那法师是现今阿玛拉普拉镇(Amarapūra Town)甘达雍西亚多(Gandayon Sayādaw)的弟弟。

到曼德勒进一步学习

在索巴那的那个年代,通过高级巴利会考后便没有其他的考试可考,不像今日那样,还有进阶的应考课程、更高阶的考试。在佛典学习上已有相当的进展,且考试已到了终点,此时的状况,就只需要接受随机值遇的老师给予教导。在学习的过程中,有时候当然需要依仗老师的睿智教诲,才能正确地纠正错误的思想。若想要接受许多睿智的教诲与有效的指导,那就必须待在有许多(多闻的)老师的地方。[18]因此,在缅历一二九○(公元1928)年,戒腊已四年的索巴那,离开谢昆村前往首府曼德勒(Mandalay)的「耶德纳嵭」(Yatanābon)。曼德勒是以佛法学习中心闻名的城镇,有着许多精通佛典的老师。一般而言,若人有到过缅甸最富盛名的学习中心──曼德勒学习过,他才可说是真正博学。无论如何,就索巴那来说,他有探求知识的天赋与能力,更确切的说,他能够学习。

sayadawsitting0008-2 在那个年代,曼德勒的大寺院里,学僧的人数非常多,而且几乎每个寺院群的寺院(Taik-Kyaung)都住有许多杰出的西亚多。那是学生与老师各自努力不懈地学习与传授佛典知识(pariyatti)的年代。那时候,在曼德勒,因为老师非常多,普通的西亚多难有机会受到欢迎或出名,只有真正非常聪明、极为博学、擅长教学的比丘,才有可能成为享有声誉的精神导师。因此,如果任何人希望获得佛典知识,作为佛典学习中心的曼德勒,是必定要到访的。这便是为何索巴那离开故乡,离开老师、父母、亲戚而来到曼德勒的原因。抵达曼德勒时,他直接来到「阿瑙平」(Anaukpyin)(曼德勒的西区)青马干寺院群(Khinmakan Taik)的「褒多寺」(Bwadaw Kyaung),这寺里有人曾与索巴那联系过。

住在褒多寺的那段时间,索巴那在顶尖的西亚多的指导下,继续三藏、注释书与疏钞的研习。那时候,强塔吉寺(Chanthāgyi Kyaung)的拉卡那西亚多(Sayādaw U Lakkhaṇa)非常有名,是很受欢迎的老师。拉卡那西亚多的课,索巴那从未缺席过。他也从未缺席下列西亚多的课:涛塔曼西亚多(Taungthaman)、青马干寺院群的西亚多们,以及住在新寺院群(位于阿雷泰吉(Aletaikgyi)西方)的因陀种毗旺萨西亚多(Sayādaw U Indavamsābivamsa)。

如此过了一年多,索巴那学得那些博学闻名的老师们所教导的一切研究方法。一年的时间是很短暂的。然而,索巴那资质优异且有扎实的佛典根基,在曼德勒一年多的时间,对索巴那而言可说是适如其分。另一方面,似乎索巴那本来打算待在曼德勒更久的时间,但由于未预见的情况,他在缅历一二九一(公元1929)年,改变初衷而离开曼德勒。

索巴那到达曼德勒的时间,是缅历一二九○(公元1928) 年,那一年,「耶梅吉湖」(Ye-Myet-Gyi In)(大湖)遭遇史无前例的大洪水。马哈希尊者曾回忆说,因为那一年有一位表兄去世而得返回谢昆村时,曾经搭乘汽船从曼德勒到「焦妙」(Kyaukmyaung)(雪布附近的渡口)。

抵达毛淡棉的陶威格雷

住在青马干寺(Khinmakan Taik)时,索巴那有一天接到一封信。这信是来自毛淡棉陶威格雷寺(Taungwainggale Taik Kyaung)的西亚多,邀请索巴那到陶威格雷为学生讲授佛法课程。那位老西亚多,虽然一直在毛淡棉担任住持,不过他出生在谢昆村。他听闻到索巴那在考试与佛典学习的卓越成就,于是邀请索巴那来协助他教导佛典;另一个原因是,索巴那和他一样也是谢昆村人。因为这位长老西亚多是极受尊敬的人,加上索巴那他自己也在曼德勒学习佛典到了某个程度,于是,就在缅历一二九一(公元1929)年,索巴那出发前往毛淡棉。

离开故乡到新地开启人生新页的索巴那,似乎得到毛淡棉陶威格雷温暖而热忱的欢迎。虽然这地方被称为毛淡棉陶威格雷,实际上,它并不在毛淡棉市区内,而是座落于市区外东边几英里之处。该地有座山丘,顶端犹如圆型球体,依其外型而命名为「陶威格雷」(Taungwainggale)(字义是圆型小山丘)。陶威格雷地处缅甸南部,雨量丰沛、花木扶疏,放眼望去总是一片清新常绿,远离城市的嚣扰,伫立在郊外一方,这里弥漫着详和与宁静。说「详和与宁静」,意味完全摒除世俗的欲乐,与这句格言相呼应:「于有德者住处,欲贪(kāmarāga)将会熄灭。」繁荣的大城市有着城市生活的舒适便捷,但也充斥着种种节庆、娱乐──这些吸引人的欢乐,邀请着习于世俗欲乐的人们;另一方面,绿树成荫的陶威格雷,也成为另一个愉悦的地方,让人追求不染于丝毫欲乐的圣法,正向有德之人招手──倘若得见一眼陶威格雷,[21]人的内心会自然地倾向法。所以有许多寺院,如古西那雍(Kusinayon)、西塔雍(Sitayon)、帕达尼卡雍(Padānikayon)、塔耶韬太寺(Thayettaw Taik Kyanung)等,一个接一个地建了起来;同时也涌入许多渴望在陶威格雷安稳学习教法、实践行法的人们。陶威格雷,佩饰着参天大树、蓊郁林木和端秀山陵等大自然饰物,能带给有缘一瞥的人们豁然的快乐与内心宁静;也有许多慷慨与具信者所布施、建造的寺院,已然成为一个世外天堂,遍布着致力追寻教法与行法以获得详和与宁静的僧团。索巴那即是来到位于陶威格雷山丘的寺院,并落脚于此。

在那时,索巴那依止同乡的长老西亚多,承担教法工作与寺务,为学僧讲授佛典课程。在陶威格雷寺院,索巴那快乐地满足老西亚多的愿望,直到缅历一二九三(公元1931)年。这符合他的内心情境:追求「详和与寂静」。不仅承担教导学僧的工作,也自我致力于三藏、注书与疏钞的学习。这么做的同时,索巴那也全心全意学习了包含在《长部》、《中部》的《大念处经》和其注释书、疏钞。为什么他会全心全意地深研这一部经并特别予以强调?当然,这么做是有理由的。这理由本身,已改变或说转移索巴那在教法上的投注方向。[22]

索巴那法师与行之教法

索巴那法师的出生地谢昆村,是个享有盛名的地方。因为这地方曾有多位重视「教」(pariyatti)、「行」(paṭipatti)二法的杰出大长老们(Mahātheras),在此驻锡。从谢昆村朝东北方远眺,可以看到远处伫立着一座大塔(zedi)。这塔里安放著名的替隆老西亚多(Thee-Lon Sayādawgyī)的遗骨舍利。这位长老西亚多在「行」的领域,声誉斐然,他被尊崇为具足禅那(jhāna)与神通(abhiññā)的阿罗汉。这座塔的主要捐赠者是(缅甸的)敏东王(King Mindon),塔所座落的地方,便是长老西亚多曾经密集禅修的地点。(关于这位长老西亚多在「行」——禅修实践──的卓越非凡成就,可参见《马哈希的内观练习方法》(Mahāsī Method of Vipassanā Meditation Exercise)的前言,有简要的介绍。)

再者,谢昆村东南方约五英里远,是马哈褒村(Mahabo)。马哈褒西亚多长老是一位以「行」为尊,乐爱于森林独住的大长老。他是敏东王时期的著名西亚多。

两位长老西亚多在「行」领域上的卓越成就,不仅在当地绽吐芬芳,处在替隆与马哈褒之间的谢昆村,也飘送着两位大师的隽永德馨。住在该地区的人们,多多少少都知道这两位长老代代相传的一些事迹。

若探究曾经教导过索巴那的老师们的世系传承,[23]将会发现,他们正是替隆西亚多与马哈褒西亚多的后辈弟子。确实如此。索巴那的戒师苏美达西亚多,其老师是平雷西亚多(Pinle Sayādaw U Vicāra),这西亚多的老师是曼德勒梅卡塔罗马寺(Mekkhathārāma Taik)的凯明达西亚多(Sayādaw U Khemeinda),所说的这位凯明达西亚多即是马哈褒西亚多(U Paduma)的弟子。马哈褒西亚多的老师是马奇坎西亚多(Makyeekan Sayādaw)、那罗达法师 (U Nārada)和替隆西亚多(U Sandimar)。因此,在这样的地区、环境和代代相承的名师传承里被抚育成长的索巴那,不得不倾心于实践修行。内心具备沉稳特质的索巴那,自然会对禅修实践(paṭipatti)的方法与技巧感到兴趣。

再者,已在教导佛典的索巴那,具备了佛典的充足知识。在三藏佛典中有许多经典、教导,描述着能达致道果(magga-phala)的禅修方法;《清净道论》也说明了符合三藏佛典的实际禅修方法。佛陀曾在《卡拉玛经》(Kālāma Sutta)中说到:「对任何的教导,不应未经事先检验、未付诸实践以求亲证,便轻易地接受。如果发现它确实有益,便应该遵循,致力于实践;如果没有利益,便应该拒绝或舍弃。」因此,他希望将所学得的理论付诸实践以成就智慧。即使扮演授课讲师弘法时,他已倾心于「行」的领域。带着坚定的决心——不可抗拒的冲动,他一再告诉自己:「我要实修,亲证智慧。」[24]

诚然,佛陀的教法,不会仅止于听闻佛法得来的知识或三藏典籍的知识,而是除了理解之外,更应加以亲身实践的教法。为了让人们从可怕的、充满生老病死等种种苦的轮回(saṃsāra)解脱,为了让人们彻底去除贪(lobha)、瞋(dosa)、痴(moha)等烦恼,佛陀采用种种方法,以不同的方式给予教导。若未透过佛典、书籍努力学习这些方法,未认真加以实践,便无法达到目的。人也许会知道治疗(疾病)的(药物)处方,甚至可能拥有了药物,但是,如果不加以调配、正确用药,这些药物便不会带来利益。药物的本质是,仅知道它的效用并不会带来任何利益或好处;只有经过调配、依指示服药后,才能得到利益。同样地,因为佛陀的法是可以治疗、抑制贪、瞋等烦恼与生、老、病、死等疾病的药物,若未亲身将之付诸实践,怎么能够带来利益?如果未实际运用佛陀的法,那就会像是人们虽然手上有治病的药物,却无法治愈或治疗可怕的疾病。

今日,人们可以找到许多朝圣的旅游手册和旅人日记。如果人们熟悉里面的导引指示,将能够告诉别人许多关于旅游圣地的信息,即便他可能从未亲身到过那些地方。然而,他的知识是得自别人的二手的信息,这类的知识无疑地远远不及亲身到过这些地方的人所具有的知识。虽然,旅客指南中可能指出在某某地方有什么样的休憩处、景点、好玩的地方,[25]但是当人们实际到访那些地方时,可能已有了一些改变。事实上,人可能发现比小册子所说的路还要来得更好的路,或者是较差的、较短的、较长的、较便捷的路,或是较安全、较不危险的路。人也可能会体验到小册子里没提到的新鲜事物。事实就是如此,对于旅游景点的知识,本质上只是二手的。除非亲身到过那个地方,否则不能说自己亲身到过该地方。因此,他也无法完全了解手册里所有的信息,只能说「小手册这么说」或者「这小手册里所说的是如此如此」。如果人们亲自到过该处,他将能够充满自信,肯定而清楚地描述亲眼看见、遭遇和体验的事物。因此,如果读者能够旅行到访某地,他会仅满足于别人的转述或得自旅游小手册的二手信息吗?

索巴那法师并不希望像只读小册子或仅是阅读后为人重述的人,而宁愿像是曾亲自到访该处而有亲身体验的人。因为渴望成为上述有亲身体验的人,他一直以来都倾心于「行」之教法。

此外,虽然三藏里的佛陀教导被比拟为旅游手册,但是旅游手册难免有错误,而三藏佛典却不会有误。因此,应当毫无疑虑地接受三藏的教导——已证无上正等觉、亲身走完圣道并发现真理的佛陀.正遍知的亲口所说,确实是真实不虚的。

如果人在练习禅修时带着疑虑,他不可能从实践中获得利益。[26]肯定的是,如果人带着信心禅修,一定会发现从实践所体验到的完全符合佛陀的教导。清楚地了解这点时,便会生起对佛陀与正法的巨大信心与热诚。在体悟四谛之前,人的信心、信仰乃基于个人的人格特质;但在证悟之后,所生起的信心,顿时剧增,是无可动摇、坚定、不可摧坏、免于任何干扰的。举个例子来说,去年大金塔(Shwedagon Pagoda)为了翻新宝伞(金塔塔冠的构造),搭建了一个鹰架。希望诚心朝拜大金塔宝伞的人们,是可以这么做的:幸运地可以攀爬至顶部礼拜宝伞,亲眼看见宝伞上吊挂着许多风铃,还有风标(Nget-ma-nar,像是旗帜般一端尖尖的扁平金属装饰物)和嵌有无价珠宝的钻球(Sein-bu,球茎状近于球形的闪耀金球)。他们对这宝伞的知识是真正踏实的,他们发现古代的建筑备忘录或记录关于此宝伞的文献记载,显然是真实无误的。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人们对这耀眼的皇冠似的宝伞,描述不尽如实,所谓镶嵌有不可计数的钻石、珠宝和其他珍奇的宝石,只不过是夸大、吹嘘之词而已[27]!而宝伞、风标、钻球的相片,其实只是摄影的技俩、造假!」如果听到这样的评论,他们大概会认为,说这种话的人是「精神有缺陷的人」或是「精神流氓」。他们的自信与信心,一点也不会因这类人的胡扯瞎谈而有所动摇,这是因为他们已亲眼看得清清楚楚。同样地,索巴那法师也希望对佛法僧三宝怀有那种无可动摇的坚信,他渴望以自身的成就、圣谛的证悟,来亲见佛陀的教法。于是,索巴那法师决心自我精进实践「行」之教法。

想实践行之教法的人,应该从众多方法中选择一个自己合意的方法。在《清净道论》里,清楚详细记载着奢摩他(samatha,止)与毗婆舍那(vipassanā,观)。并不需修习其提到的所有方法与技巧,只要选择并修习一种方法即可。从成为沙弥开始,索巴那法师在读过《大念处经》(Mahā Satipaṭṭhāna Sutta),看到其中所提供的保证时,便对该经的这段经文感到兴趣。这保证说:「如果精勤修习念处(satipaṭṭhāna),人能在最多七年、最少七天的时间内,成为阿罗汉(arahat)或不还圣者(anāgāmi)。」佛陀所给的这个保证,真的很值得接受。想修习业处禅修(kammaṭṭhāna)的人,如果看见并了知这段「保证」,肯定会选择「念处」(satipaṭṭhāna)的禅修方法。

决定寻求并实践「念处内观禅法」(satipaṭṭhāna vipassanā)后,索巴那法师仔细且彻底地研究《念处经》(Satipaṭṭhāna Sutta);之后,便藉助注释书和疏钞来详尽探查、仔细研究,直到可以彻底理解这部经的精髓。他尽全力认真学习注释书,乃至能够背诵忆持。所以当他要离开[29]陶威格雷(Taungwainggale)时,即已具足充分的理论知识。他修行的成功,很可能有相当的程度乃是因为以佛典为据。然而,业处禅修的练习,与实践有关。凡是需要将知识予以落实应用的任何工作,在有实际经验的老师之引导下,才容易顺利地进展,唯有如此,他才能避免浪费时间与努力。如果遵循经验丰富的老师之指导,这会带给他许多利益,并能依此而确定自己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购买机器时,通常会附有一本操作说明手册,要熟悉这类小册子的内容,实在是累人的。有时候,可能因为误解手册指示或缺乏相关知识,而无法让机器顺利运作;如果能接受曾亲手操作机器的人的指导,那么,便能很容易地了解机械的操作方法。肯定是如此的,对某些人而言,虽然他们因不懂英文而无法阅读英文操作说明;但是,如果有操作机器的实作知识,便也会了解它的机制了。即使读过说明的人,如果他们接受有经验者的指导,就更能好好操作该机器,不会浪费任何时间。所有的实务性质的工作,老师或指导者极为重要,若缺乏老师或指导者,将会像盲象穿越丛林时,鲁莽地到处碰撞一般,也会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一样,不断地实验、猜测,很难踏上正确的道路。因此,佛陀曾说“Yathābhūtaṃ ñāṇāya satthā parivesitabbo.”,意思是:「为了如实了知,应该寻求老师。」

因为体悟到,有一个能够依照佛陀教诲与自身经验给予指导的老师[30],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必须努力寻找一位老师。就找老师而言,索巴那法师很幸运地巧逢适宜的时机和地点。

详细地说,正确的念处禅修方法与技巧,在佛灭(大般涅盘)后,其实曾经持续弘传、盛行了好一段时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方法已没落、衰微、被人遗忘,导致能够有系统地教导的禅师变得非常罕见,甚至到了几乎很难完全根据正确的技巧来修习念处的境地。事实上,情况几乎到了让人举双手投降、放弃追求实修的沮丧地步。

对过去有所了解的长老西亚多们曾说,替隆西亚多在初次向僧众说他会重述自己很满意的禅修经验后,便有系统地教导大众,他如何证得不还果(anāgāmi-phala),如何投入于内观禅修,如何次第地获得内观阶智(vipassanā-ñāṇa),如何进入名为「果等至」(phala-samāpatti)的禅那之中。

替隆西亚多未曾将他的经验撰写成书。那么,是否有人曾从替隆西亚多那里学得他的禅修方法呢?如果还有人与替隆西亚多的实修教法有关联的话,就不能说,希望已完全破灭。然而,这样的人还可以在某处找得到吗?

就此而言,索巴那法师可以说是幸运的。那时候在德通(Thaton),一个离毛淡棉(Moulmein)不太远的城镇,有一位被众人称为「明坤杰打汪西亚多」(Mingun Jetāvan Sayādaw)的长老西亚多,当时正在教导实际的念处禅修方法。据说,这方法已教授了三十年,人们推断,[31]长老西亚多所教导的念处禅修方法与技巧是真实而正确的。索巴那法师进一步探询时,很惊喜地发现,这位长老西亚多属于闻名的替隆西亚多的传承。

传统认为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从明坤山(Mingun Hills)的阿雷多亚西亚多长老(Aletawya Sayādawgyī)学得念处禅修的方法与技巧。阿雷多亚西亚多长老正巧是替隆西亚多长老的众多弟子之一。如此,有理由相信,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所教的禅修方法,传承自替隆西亚多长老的实修传统。当索巴那法师正要离开陶威格雷寻求实修方法时,正好是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亲自传授「不放逸的念处法」(appamāda-satipaṭṭhāna-dhamma)的实修方法之时,因此,对索巴那法师而言,在时间上正是适宜的时刻;再者,因为是在离毛淡棉不远的德通,就可获得念处禅法的指导,因此就地点而言,也是幸运的。由于这些有利的情势,索巴那决定以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为老师,投入念处禅修的实践。含苞待放的莲花,已准备好接受清晨轻柔阳光的轻拂与拥抱。[32]

与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同住

索巴那认为去拜见德通(Thaton)的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的时机成熟了,因此下了决定,但他必须寻求陶威格雷西亚多长老的同意;长老西亚多事实上不愿意让索巴那离开陶威格雷,然而,拖延索巴那追求念处内观禅法(satipaṭṭhāna vipassanā)并不恰当,因此长老西亚多还是同意了。得到同意后,索巴那在缅历一二九三年十月(Pyatho)第七个月盈日(公元1931年1月),离开陶威格雷寺。这是他寻找实修教法之旅程的开始。

索巴那离开陶威格雷时,起先有泰扎温塔法师(U Tayzawunta)同行,他的戒腊六年,性情与索巴那相仿。因为是走在追求禅修的道路上,所以严格遵守比丘戒律,尽可能避免障碍修行的事务,也因此,在展开旅程时,他们仅随身带着比丘的八种资具(钵、三衣、腰带、剃刀、针、滤水囊)。

sayadawstanding0006 因为要严格遵守比丘戒律,启程时他们甚至赤脚上路,未穿拖鞋,也有净人(kappiya)协助他们处理火车票的购买。过了河到达毛淡棉对岸的马它班(Martaban),他们请净人购买两人到进凯车站(Zinkyaik station)的火车票,拿到票之后,才请净人回去。虽然索巴那是为了跟随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修习禅修而离开毛淡棉,[33]但他并未直接到德通,而是安排在进凯下车,先到该地的圣地朝圣。这些是著名的佛教圣地,如卡拉它(Kaylatha)、缅它贝(Myathabeik)、威波拉(Vepolla)等山,以及佳提优塔(Kyaiktiyo Pagoda)(矗立在山顶,极有名的佛塔,内供奉有佛陀舍利),这些地方是寻求圣法、寻求内心宁静、快乐的地方。[34]在他们额外的旅程中,若有人提供车票,索巴那和他的同行比丘便会搭乘火车,若没有布施者,他们便徒步旅行。

索巴那二人从进凯出发,经过下列的地方:Tatun、Yinnyein、Kawkadok、Thaton、Kaylatha Hill、Myathabeik Hill、Vepolla Hill、Kyaiktiyo Hill等,路上历经种种辛苦。回到Kawkadok时,索巴那法师与泰扎温塔法师彼此告别,踏上各自的旅程。泰扎温塔法师未再到访其他地方,而是接着前往德通明坤杰打汪修习业处禅修。索巴那则是想要再参访一处著名的地方,于是在洞温(Donwun)搭上火车独自旅行,最终抵达一处森林道场,一位名为翁盖(U Ohn Gaing)的比丘所住的寺院。因为翁盖法师所领导的僧众,全皆持守名为「冢间住」(susāna)的头陀行(dhūtaṅga),索巴那是旅行挂单的客僧(āgantuka),在他挂单的四天期间,也遵守「冢间住」的头陀行。离开这里后,他继续旅行,最终在缅历同一年十一月(Tabaung)第五个月盈日,抵达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驻锡的德通。

话说索巴那为了练习禅修而离开毛淡棉,先去卡拉它山(Kaylatha Hill)等地参访,而未直接前往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的地方。索巴那因其内在的本质使然,他的心倾向于禅修,所以每到一个地方,皆征询当地努力追求禅修实践者的意见,也亲身实践他们所用的方法。原本自然倾向禅修的心,再次朝气篷勃,因精进禅修而变得更加敏锐。禅修的影响力充满索巴那法师的内心,[35]因此,抵达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驻锡处的当天,便毫不迟疑地向长老西亚多寻求业处禅修方法,长老西亚多也应其要求,开始教授业处禅修方法,并让他立即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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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索巴那法师持续按照所教导的方法练习禅修。因为下定决心要认真修习,而来到这地方,他将无穷的精进投入禅修实践,勤勉不懈,就像努力摩擦两颗打火石想要击出火花一样,无有丝毫怠惰。这样的精进,包括约四个月的禅修期间完全禁语;整日持续用功以获得定力与念力,在走动时,观照肢体的每一个动作,无有遗漏,以避免完全的睡眠。令人惊异的是,尽管不惜身体健康,尽最大的精进严格地修习,但是他的身体状况与体力却仍维持正常,既健壮又敏捷,无有任何病痛。有一天,时机成熟时,索巴那恭敬地向长老西亚多报告他所体验的身体状况,长老西亚多劝勉说:「修习念处禅法的人,会生起觉支法,由于觉支(bojjhaṅga)的力用,疾病会被去除。因此,现在的健康状况象征着觉支法的力量。这一点,要好好牢记在心。」

正是如此。「觉支法」是念(sati)、择法(dhammapavacaya)、精进(vīriya)、喜(pīti)、轻安(passaddhi)、定(samādhi)[36]、舍(upekkhā)。持续修习念处的人,这证得「毗婆舍那」(vipassanā)或称「内观」的七种要项,会一直转起。在禅修时,恶不善法——不善行、不善念,不会生起,心变得极为清净。这就是为何「〔念处〕法」具备强大威力的原因。与这种「〔念处〕法」俱生起的心识,受到念处法的影响,变得格外清澈、纯净,且充满力量。如果这类心生起,与这类心相应的、或它所依靠的色法,也会远离不善,变得极为清澈。因为「心所依处」(hadayavathu),即心所引起生的色法物质,获得净化,它所依靠的血液也得到净化,变得纯净。再者,因为血液变得纯净、清净,「〔色〕取蕴」([rūpa-]upādānakkhandha),亦即色身,也变得清净;因此,「有病」的色法没有机会生起。由于有病的色法未生起,身体即能免于疾病。如此,很肯定的是,「觉支」能够驱走或除去疾病。基于这个原因,曾经侵扰世尊、大迦叶尊者、目犍连尊者的重病,也都在他们专注聆听觉支法的念诵之后,得以被彻底去除,犹如莲叶上的水珠无法稍作停留。

必须回到陶威格雷

索巴那法师原本希望在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的地方修习禅修约一年的时间。那时他可能想,他的目标可以在练习约一年的时间内达成。然而,必须认为这是索巴那法师低估了自己,因为事实是,尽管他跟随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仅四个月,但现在已是地位崇高的马哈希尊者,这显然可以支持他低估自己的说法。[37]就索巴那法师而言,在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指导下精勤地、热忱地禅修之时,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缘于一些不可预期的事情发生,使他不得不返回陶威格雷。在缅历一二九四年四月(Waso)的第七个月盈日(公元1932年7月),仍在禅修的索巴那法师接到一封电报,告知陶威格雷西亚多长老病危的消息,要求他立刻返回陶威格雷。隔天,即第八个月盈日,他不得不赶回陶威格雷。

回到寺里时,索巴那法师了解,长老西亚多的状况非常危急,几乎没有一丝康复的希望。恶化的疾病残酷地压迫着长老西亚多,还有老化也使他疲惫无力。但是索巴那法师并未放弃希望,尽他最大的努力,寻求信任的医师之帮助,给予长老西亚多最好的治疗[38],并且亲自照顾,关怀备至。然而在索巴那法师返回后的第七天,长老西亚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最终仍是与世长辞。

长老西亚多去世后,在他所有的弟子之中,索巴那法师是最资深的,能有希望继承长老西亚多之位,接任住持;但是,困难在于因为只有八年戒腊的索巴那法师,还不适合接任住持;最后,他在陶威格雷杰打汪西亚多长老(Taungwainggale Jetāvan Sayādawgyi)的帮助下,作为寺院的主要临时照管人。两年后,缅历一二九五(公元1933)年,当戒腊届满十年时,索巴那法师接受住持之职,履行管理该寺院僧团的「导师」(Nāyaka)职务。自从德通回到陶威格雷之后,索巴那法师便没有机会全力投注于禅修(paṭipatti),由于情势使然,必须得担负起佛典教学的工作(pariyatti)。

教导业处禅修

在陶威格雷寺担任导师(Nāyaka),索巴那法师仍继续自己的禅修实践,他也为弟子们教授佛典的课程。(也许可以说,在他持续如在明坤杰打汪西亚多长老座下那样精进禅修后,已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另一方面,因为他的寺院正好是教授佛典的寺院,且因为尚未遇到想要实践禅修的人,在毛淡棉时,并没有机会教授业处禅修方法。

缅历一三○○(公元1938)年,陶威格雷寺的住持索巴那法师希望给予他的亲戚祝福,于是回到故乡谢昆村,并住在村子里的隐净多寺院群的马哈希寺(Ingyindaw Taik Mahāsi Monastery)。回谢昆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向村子里所有的人讲解「念处内观禅法」(satipaṭṭhāna vipassanā)。因此,索巴那法师开始在马哈希寺长时授课,内容含括「不放逸内观」(appamāda vipassanā)(精勤修习正念的禅法)的种种面向。聆听了尊者所教导的佛法之后,想要参与实修课程的人数逐渐增加,是到了需要说明内观禅修的实际方法与技巧的时候了。全程参与马哈希尊者教导的内观实修课程的人们,总的来说,皆品尝到法的滋味,大家都有所体验、成就。

mahapp04 在谢昆村,首批热忱参与内观实修课的人,包括邬通耶(U Tun Aye)、邬波中(U Po Chon,尊者的大堂哥)、(Sayā Kyan)(尊者的堂弟)。这三个人禅修的方式,并非仅是放松的肤浅练习,而是真正认真地、尽最大努力、全心全意地投入。马哈希尊者曾提到一个显示他们当时禅修有多精勤的例子——缅历一三二○(公元1958)年的新年泼水节(Thingyan),马哈希尊者在仰光教法禅修中心(Sāsana Yeikthā Meditation Centre)名为「盘因达马雍」(Hpanyin Dhammayon)的大法堂讲说《内观基本方法》(Basic Vipassanā Dhamma[2]时曾说到:

「他们三人在讨论后,开始[40]在第一个星期禅修七天。他们毫无松懈地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禅修上。本来他们为自己每天准备了一小包槟榔和一条雪茄烟,结果,他们完全没碰这些东西,在禅修结束后,他们各自把那七包槟榔、七条雪茄烟带回家去。从这事来看,可以了解他们当时是多么一心一意地努力禅修。」(参考Basic Vipassanā Dhamma,三刷版,132-133页)

这三个人是接受马哈希尊者业处禅法的第一批,或说是最早的弟子。一心一意带着恭敬、信心、认真与精勤而禅修的第三天,他们证得了「生灭智」(udayabbaya ñāṇa),能够觉察到「名(nāma)、色(rūpa)」,亦即身、心现象的迅速生起与灭去。他们也亲身经验到伴随着喜悦与宁静的灿烂光芒。据说他们极为高兴,能在尚未老迈时便得以品尝到法的滋味。接下来的尊者的开示,最能让那些尚未修习禅法的人们欢喜且起而效法。

听到关于尊者的堂兄邬波中证得「坏灭智」(bhaṅga ñāṇa)的开示,真的能鼓舞人心且引人入胜。很清楚的是,「内观智」(vipassanā ñāṇa)意指可以从容地引发那了悟诸法真实状态之能力的智慧。[41]这是在说,无法藉由学习佛典书本的知识,或是靠听闻的知识来证得「内观智」。邬波中在达至「坏灭智」时发现,所有他觉知到的所缘,每次出现时皆在持续地消溶。看到树木时,发现它们正在消溶,接着完全消失。因为据说同样的过程也发生在他看着地面时,可以相信,他并未特别努力去观照便了知诸法持续在生灭。这意味者,就他而言,一切正迅速坏灭、消逝的觉知力,是自动地转起。就像混合黄色与红色溶液,肯定知道混合的结果是产生绿色的溶液;同样的,人并未召唤或邀请无常、苦、无我,这些是自然的现象,当觉知与观照力增强时便会自动而清晰地了悟它们。这是说,在内观智生起时,不靠想象而仅单纯透过观照、觉察,便真正了知诸法不断地在生灭。效法这三个人而完成了实修课程的谢昆村禅修者,人数达至五十人。这些禅修者之中,有许多人证得邬波中所证得的内观阶智。索巴那法师教导内观的工作,持续到那一年缅历的八月(Tazaungmon)(公历11月)。的确,索巴那法师弘扬内观法的初步努力有着很深远的影响,非常的成功。

索巴那法师与阿巴亚拿马西亚多

在谢昆村教导内观禅法七个月之后[42],索巴那法师响应其职务的召唤,回到毛淡棉的陶威格雷。在抵达陶威格雷之后,他必须再度教授佛典课程,同时,也钻研内观禅修的实修领域,如此结合法的理论面(pariyatti)与实修面(paṭipatti)。

那时候,在陶威格雷与陶威吉(Taungwainggyi)之间的地方,盖有一座新的寺院。这座寺院是由毛淡棉载文轨区(Daingwunkwing)一位富有的木材商人邬波当(U Po Dan)、妻子荳卿缅(Daw Kyin Myaing)和他们的儿子茅茅索(Maung Maung Saw)所捐建。这寺院是建给曼德勒的阿巴亚拿马西亚多(Abayārāma Sayādaw)的,所以命名为「阿巴亚拿马寺」(Abayārāma Taik)。缅历一三○二(公元1940)年寺院落成后,阿巴亚拿马西亚多便在那里雨安居。

阿巴亚拿马西亚多是一位著名的长老,出版过相当多的宗教典籍的对译本(nissaya),为比丘们提供数据丰富的指导,例如《新巴利同义词字典巴缅对译》(New Nissaya Dictionary),以及《目揵连文法新巴缅对译》(Moggalāna New Nissaya)、《目达博达新对译》(Muddhabodha New Nissaya)、《箴言书梵缅对译》(Hitopadeśa Nissaya)、《不死藏梵缅对译》(Amarakśsa Nissaya)、《卡坦塔梵缅对译》(Kātanta Nissaya)等。因为他是一位非常著名的多闻学者长老,精通巴利语与梵语,所以比丘僧众,无论所学属哪一学派,对他都非常的敬重、景仰。他是真正的天才,能够处理、解释一切和佛典有关的难题。因此,当时的陶威格雷西亚多索巴那法师,经常去拜访,请求解明佛典里艰深而晦涩的问题,尤其是关于那些在「羯磨语」(kammavaca)与疏钞(ṭīkā)的字源与文法说明里,被提到的一些构词、语义发展和衍生字。针对这些问题,阿巴亚拿马西亚多,都给予清楚的解释与说明:哪个元音省略了哪些字母,什么动词字根在三藏未出现[43],什么动词形已消失了等等。

就如索巴那法师有机会得以请教阿巴亚拿马西亚多,并记下其意见;同样地,他也研读这位西亚多所写的巴缅对译。他将这位西亚多,视为自己的老师。之后,于缅历一三三○(公元1968)年,当《目犍连文法巴缅对译》(Moggallāna Nissaya)要再版时,已成为马哈希尊者的索巴那法师,寄了一封信给本传记的作者,要求作者转告那些在家、出家的弟子们,共同捐赠缅币一万元,作为印行该书的费用,同时,也表达了他对阿巴亚拿马西亚多的感激。

教学的资格

缅历一三○二(公元1940)年,索巴那法师回到陶威格雷后,当时在英国统治下的政府,进一步提升巴利会考的标准,引入一套新的佛法教学资格检定系统。这套考试的标准,相当于曼德勒沙萨那希塔协会(Pariyatti Sāsanahita Association)和仰光切提央伽那协会(Zediyingana Pariyatti Association)举办的考试。这种考试首度在缅历一三○二(公元1940)年于曼德勒举办,只有曾通过政府举办的高级巴利会考(Pathamagyi)的人,才有资格参加。[44]

索巴那法师得知这种佛法教学资格考即将举办。已通过高级会考的他,决定参加这个考试。「行」(paṭipatti)的基础在于「教」(pariyatti),这是无庸置疑的。虽然是个没有教理知识的人,如果有可依止的老师,也可以为自己的利益实践禅修;但是,就想要教导他人的人而言,精通教理知识是绝对必要的。唯有熟悉佛典的理论知识,他们才能了解佛陀教法的真正价值与精髓,具备了这种智识,才能依据佛陀教法自行练习禅修,并将这教理知识传授给他人。毫无疑问地,索巴那法师明了这一点,因此训练自己精通佛典。不过,显然的,只是自己精通佛法的理论知识并不足够,还需要人们认同他确实如此,只有这样,人们才会信受这个人所教导的内容。但是,为了让大众认可自己的学问,为了让大众知道自己的能力,而大肆吹嘘、夸赞自己,是不恰当的;因此,取得一定的教育学位、凭证或达到一般大众所认同的精通标准,是必要的。为此,政府办了这样的考试,而索巴那法师也决定参加。

这教学凭证考试,即「法阿阇黎会考」(dhammācāriya examination),将会每年轮流在仰光或曼德勒举行;缅历一三○三(公元1941)年,考试在仰光举行。那年三月(Nayon,7月),陶威格雷西亚多即索巴那法师,到仰光参加考试。由于在考前本已熟稔佛典知识,他很轻松地便通过考试。[45]在九个考试科目,即三个必考佛典和六个选考佛典之中,通过三个必考和五个选考佛典,唯除《增支部注》,因此被授予「最胜光法阿阇黎」(Sirīpavara Dhammācāriya)的头衔和证书。

在那个年代,那考试所问的考题,只要消化主要佛典,在文法上有足够的知识与经验,就能轻易地通过选考的佛典,不需要另外去学习。人们那时常说,人可能通过如那六科的选考科目,但是,他必然是马虎地学习,仅是粗略地一瞥书架上一排书籍的某些书名而已——意思是:未曾读完书的内容,或者没碰过书、一页也没翻过。未完全读完或只随意阅读的人,通常也能通过选考的科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类试题,以教学的知识为优先考虑,而不以佛典知识的能力为考虑重点。这考试基本上是在测试教导佛法的技巧与能力,没什么理由说这样的考试方式是错的。不过,自从巴利大学成立后,考试系统有所修改,从此以后的考题,就只有熟稔相关佛典的人,才能回答得出来。因此,现在没有人能够一次(考一年)即成功通过所有九科佛典的考试。

有人或许会认为,索巴那法师也是像当时普遍的情况那样,仅是肤浅地阅读,便在一年内考过八种佛典。不过,依据参加过当时相同考试的人所说,索巴那法师当时已[46]学遍全部的巴缅对译,充分掌握这些佛典,因为在偶然中与尊者谈话时,他得知马哈希尊者实在是这些佛典,如《中部》等的专家,他精通佛典,不是现在才如此,而是在参加「法阿阇黎」考试的那时,便已如此。当时走出考场后,他诚恳地解释某某题目出自某某〈相应〉、取自某某经典等等。这便是为何在首次参加,便能成功通过八项佛典考试的原因。(叙说上述这些话的西亚多仍然在世)。从这些话看来,显然索巴那法师考试的成功,是因为他在参加考试之前,便已具足《尼柯耶》相关的知识。因此,「邬索巴那,教法幢.最胜光法阿阇黎——缅历一三○三(公元1951)年」这头衔和孔雀徽章,出现在他于缅历一三一三(公元1951)年出版的著作《大念处经巴缅对译》的封底。

返回谢昆村

索巴那法师通过法师会考时,虽然第二次大战在西欧开战已经两年了,缅甸的社会仍然平静无波。此时,正是在第一次大战战败后,开始建立军事力量的德国,与英国、法国激烈交战的时候。这时期,[47]同盟国正遭遇敌军频繁的空袭和潜艇攻击。事实上,英国和法国没有应战的准备,极担心德国的侵略,与英国被征服的立即危险。至于缅甸,战火尚未蔓延至此,所以,这是缅甸人民仍享平静幸福的时刻;另一方面,并吞缅甸、统治缅甸人民的不列颠帝国,正在自顾不暇地喘息着。当一个国家濒临战争与灾难时,预言、预测、前兆,总是变成那时的流行,相当疯狂。「闪电击中伞杆」,便是那时正流行的预言,意指德国、日本(即「闪电」),将要攻击英国(即「伞杆」)。人们期待象征德、日的「闪电」到来,尤其热切地盼望来自东方的恩人(指日本)。此时,要去接受、欢迎那伴随着战争的风险与危险的拯救者,其实是既期待又担心的时刻。另一方面,英国政府在缅甸作了完全的准备,以避免即将到来的战争,训练了国家内卫队并采取安全措施,来保护人民和国家免于可能的空袭和轰炸的灾难。缅甸全国都建有堆满厚重沙包的防空洞,虽然有为战争作这些紧急准备,但缅甸的人民没有太多的不安,继续日常的工作,好似情势并不紧张,认为只是稍微不寻常而已。

然而,缅历一三○三年九月(Natdaw)(公元1941年12月)的第五个月亏日,情势有了不一样的转折。在那一天,日本同时向英国和美国宣战,开启了新战场,接着,以战机空袭轰炸夏威夷的珍珠港。

英国那时已料到日本不久会[48]将战场扩大至缅甸,也感觉日本军可能会从广州(Canton)经过掸邦入侵缅甸。由于预测到日本的这个策略,大批的军队被布署在南掸邦。最初,英国打算不管泰缅边区的丹拿沙林(Tenasserim),后来才想到丹拿沙林在战略上很重要,因为那里有许多机场。了悟到如果缅甸沦入敌人手中,将会是英国的灾难,所以他们开始为防御丹拿沙林订下计划。日本宣战不久,采取守势的英国政府便发布命令,将人民从战略要地迁移至其他安全的地方。战云开始在这地区聚积。

就今日成功的作战而言,战机非常重要,因此,空军基地和机场变成敌人破坏的标靶。因为毛淡棉陶威格雷正巧临近一个机场,不在危险区外,所以,军队命令住在寺院和小棚屋(zayat)的人,在收到命令的七天内,搬移到其他无危险的地区;虽然英国政府的命令宣布,让其他人感到害怕、惊恐且不高兴,但是,对陶威格雷的索巴那而言,这是天赐的机会。事实上,虽然索巴那法师迫于情势必须住在陶威格雷,但此非所愿,他的心倾向于谢昆村,那个他曾教授内观的地方。由于在谢昆村初次试验散播内观种子,收到极佳的成果,他热切地想要继续更有效地推动;不过碍于在陶威格雷尚有责任待完成,所以那时不可能离开陶威格雷。现在英国政府的命令,给了最好的机会,以辞去陶威格雷的职务,因此,在知道政府的命令后,他便立刻决定回到谢昆村。[49]

索巴那法师离开后,若人看一下陶威格雷的情况,会发现一个奇妙的场景。虽然索巴那法师回去谢昆村,但是他的卧榻和床铺仍然如同往常,蚊帐依然躺在卧榻的一角,被褥与枕头也在原处。他真的离开这里回到故乡?这显得出人意料。索巴那法师已经离开,仅随身带着「资具」(parikkharā)——比丘依戒律使用的必须品,如同以前暂时离开去寻求禅法的时候一般。这件事见证了他无私的心态与高尚的人格。

历史悠久的陶威格雷寺,得到许多在家众的护持,拥有许多寺院用的器具,例如碟子、锅子、藤席、地席、地毯等。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将它们从一处移到另一处,或保管在妥善的地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是一般人,可能会因有这样多的财物要照顾而感到忧烦、无助、挫折、沮丧。战争无纪律,在战争期间,整个寺院和其他建物可能遭到完全的摧毁;因此,担心这些财物并没有用,因为情势在变,每件事都是不确定的。就此而言,采取平舍的态度,让寺院这些财物待在原处,是明智、恰当的作法。似乎索巴那法师是这样想的。然而,对于寺里所有的佛典,他则指示弟子送到较安全的「马哈缅寺」(Mahamyaing Monastery)。把那些难带走和不要的寺院财物留了下来,舍弃自身常用的所有物,显示出他远离世俗欲望的态度,这是一般人难以仿效[50]的行为风范。

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扰乱许多人的生活。原本似乎温和、心软的人,受强烈的爱国心驱使,加入了军队;同样地,也有人厌烦他们的生活而加入僧团。可以说,陶威格雷西亚多是其中一位改变生涯的人。直到离开陶威格雷,索巴那法师一直努力让「教」、「行」并进、平衡;在传授「教理」(pariyatti)之时,他也自我「修行」(paṭipatti)。我们将会发现,从此以后,索巴那法师将以「业处阿阇黎」(Kammaṭṭhāna Sayādaw)的角色履行教法的职务,为了所有佛教徒的利益而不懈地努力。的确,「行之教法」将会大放光芒,遍及世界的每个角落。

在谢昆村弘扬内观之教

Mahasia3 日本向美国、英国宣战后约两个星期,缅甸实际上已遭受战争的灾难。日本在缅历一三○三年十月(Pyatho)第六个月亏日(1941年1月)开始空袭仰光市。由于来自空中的轰炸、机枪扫射,造成许多死伤。城市的人们因为缺乏经验,惊慌失措,不知如何闪避攻击或寻找掩护,相当多人罹难。战争的惨事已经扩大,笼罩整个缅甸。日本占领缅甸的初期,缅甸人民本以为战争将要结束。然而,英国和美国施以频繁的空中袭击,全力以还,在这状况下,任何时刻都可能有立即的危险会降临。

整体而言,缅甸可谓饱受战争之苦[51]。有些在外围地区的村庄得以幸免,相对于其他历经灾难的村落,这些村子幸运地免于战争的危害,谢昆村得以列在这类幸运村庄的名单之中。回到村子的索巴那法师,住在隐净多马哈希寺,此时,他得以藉由教学与开示散布内观禅修的种子。因为尊者很擅长引发听者的兴趣,也因为他有效而实际的教学方法,前来禅修的人逐日逐年地增多。

依据尊者的教导认真地禅修后,亲身品尝到法味的人们,很希望让别人像他们一样也品尝到法的滋味。这就像享用过极美味的食物后,希望别人拥有同样的经验一样。然而,不可能邀请所有人来谢昆村。他们了解到利益其他人最可行的方法,是写下一本禅法的教科书并将之出版。因此,这些禅修者诚挚地请求索巴那法师,撰写一本适合各种知识程度的人们,关于内观禅修及其实修方法的著作。考虑到这些在家信众的请求,尊者于是撰写了《内观禅修方法》一书。

《内观禅修方法》

答应在家信众的请求后,尊者即撰写了书名为「内观禅修方法」的著作。此时,英国和美国在缅甸各地展开空中攻击,雪布镇(Shwebo)也在空袭的范围内,几乎每天都受到轰炸。在时而响起的炸弹声中,[52]尊者仅用了七个月的时间便完成《内观禅修方法》。本书分为两册,以全版尺寸印行,共约950页。能够在七个月内完成如此大部头的著作,实在是令人叹服。有些人可能以为,这书在很短的期间完成,它可能只是为写而写,写得很肤浅。相反地,只是读过其中几页,便知道这是索巴那杰出的著作,是了不起的成就,因为此书充分展现了他在注释书、疏钞以及实修上的天分与能力。

写完这本巨著后,印刷出版的问题便出现了。因为是战争期间,各种印刷材料都很绌乏,出版不易。在雪布要印刷这本书,其实是有困难的。多亏一位禅修者提供一个有深远影响的讯息,使得印刷的问题很幸运地解决了。听到找印刷厂印刷有困难,一位来自沙该省(Sagaing)由提吉村(Ywathitgyi)到谢昆村禅修的禅修者,告诉马哈希尊者,找一个能够校正错误的人,[53]是很重要的。这位禅修者接着建议,一位住在由提吉村的西亚多,是极合适的人选。依于这个讯息,索巴那法师于是将原书草稿和必要的说明寄给由提吉西亚多(Ywāthitgyi Sayādaw),请求协助印刷这本书。这本书充分显露索巴那法师的智慧与天分,这位西亚多在读完书后,对作者的才学非常赞赏。这两位西亚多原本互不认识,由于这本书而成为朋友。在印刷之始,索巴那法师有时会到访由提吉时,两位西亚多才有机会见面,此后,两人从一般的交情逐渐培养成坚定的友谊。这位西亚多之后也依据索巴那法师所教导的方法,精勤地修习内观,并成为业处阿阇黎(kammaṭṭhānācriya),亦即禅修老师。这位由提吉西亚多,就是「沙该山」(Sagaing Hill)雪支提寺(Shwezedi Yeiktha)的大导师(chief nāyaka)。他是该寺的创建者,大众称为雪支提西亚多(Shwezedī Sayādaw),本身拥有“Agga-mahā-paṇḍita Bhāsāntara, Pariyatti-kovida, Paṭipatti-nāmaka, Citrakathika”的头衔,意思是精通教理,辩才无碍,致力于修行的人。

付梓后,《内观禅修方法》的第一册,顺利地从由提吉村带回谢昆村。至于第二册,虽然完成印刷,但是尚未装订之前,就在英美战机猛烈轰炸由提吉村时付诸一炬;连同第二册的的手稿,也被大火焚毁,必须重写。虽说第一册已付梓,不过由于战时严重缺乏印刷用纸等材料,所以只印行两百本。[54]因此,战争结束后,第一册在曼德勒(Mandalay)杜卡瓦迪出版社(Thukhawadi Press)再版,第二册则在拉青与桑出版社(Hla Khin & Son Press)印行出版。

该书的特色

有些建筑物从正面看时很壮丽,但从其他角度看则不然。要展示这类建物的照片,摄影者拥有艺术之眼是很重要的。只有在取得好照片的位置拍摄,才能在展示照相时,使人欣赏到该建物的美,照片也才能列入艺术之作。但是有些建物并不如此,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非常赏心悦目。就这类建物而言,拍摄者便没有什么选择适当拍摄角度的负担。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建物都呈显一种美感,照片也会被列入好的艺术作品。索巴那法师的《内观禅修方法》,与上述第二类的建物类似,无论从什么观点来看,无论读哪一章或哪一段落,全皆令人称叹。换另一种方式说,这本《内观禅修方法》非常像备有种种美味佳肴的晚餐,每一道菜都很可口、健康;同样地,书的每一段也都充满滋味,内容充实。因此,若有任何人说,他很想读《内观禅修方法》中一些殊胜的部分或段落,我们也只能建议他从头到尾将整本书读完。

然而,就像有人受用大餐时,会特别提到离他座位最近和他最喜欢的几道菜,同样地,[55]在这一节里,我们打算提一提《内观禅修方法》的内容。在缅甸已有许多关于内观(vipassanā)的书籍出版,但是没有一本像《内观禅修方法》那样,在实修的领域有全面性的说明。书中对比实修经验与巴利注释、疏钞引文的论述,实在极为精湛且令人激赏。它可以提供一种新视野新观点,就像从不同的新角度观看一个熟悉的旧建物。尤其是第二册一开始的第五章,让人品尝到佛法实修的甘美滋味,整章充满着叙述和解释,像是某人为了护送他人到达其曾到访之处而给予的指示。其细腻的指导和种种细节,能让其他人清楚地了解并正确地修习内观禅修,而不会有含糊不清的地方。如此细腻指导的才能,归因于个人亲身的体验和教导他人修习内观的成熟经验。否则,要给予这样的说明,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一些细节的指示,例如:「当正念和观照心变得有力而迅速时,禅修者会感到微细的动荡与些微的颤抖,身体背部或者全身可能会感觉有沉沉的周期性的波动,和柔和的凉意生起,不要害怕,这是自然生起的喜悦;听到一点声音可能会突然惊吓或颤抖,不要害怕,这只是表示在定力获得动能时,心觉察到明显的〔根、尘、识和合生〕『触』的状态。」等等的指示,实在非常明白且让人印象深刻。这很像是人在重述他自己亲身的经验。肯定的是,获得如此细腻指导的禅修者,[56]不太可能偏离正确的道路。因此,如果从头到尾读完这第五章,仅凭猜测便能知道,这本书的作者绝对不只是一般资质的人,而是在内观禅修上已达至非常高阶的成就。

这是自记胜智?

在佛陀时代,许多已证得净无垢法眼的长老、长老尼,会满心愉悦地赞诵他们自身的圣道成就和关于正法的观点。这些长老、长老尼诵出的充满热忱与喜悦的偈颂(嗢陀南),在巴利三藏中称为《长老偈》、《长老尼偈》。(圣者有时以偈颂表达他们内心的寂静与喜悦。)在偈诵中,他们描述自身过去的往事与历史。那么,《内观禅修方法》第五章的内容,会不会是像《长老偈》、《长老尼偈》那样的作品?

巴库拉长老(Bhākula)对他自幼认识的好友阿且拉卡沙帕(Acela Kassapa)说:「我的好友卡沙帕啊!我仅七天,以有烦恼之身受用国人供给的食物[57]。但是第八天时,我证得阿罗汉果。」向非僧众的在家居士说自己证得阿罗汉,是不恰当的。如下文所述,注释家针对为何会有这段话的问题,提出答案:「长老只说到他自己的阿罗汉成就,并未说到他自己是阿罗汉。除此之外,长老是阿罗汉,乃众所周知。这便是为何他这么说。」注释书给了如此的答案后,接着提到《大念处经》中所有四个念处的观察方法,以及注释书与疏钞的说明。不过,只有「身随观」的部分写得仔细,其余的部分则略述而已。对于只能靠书本学习禅修的人而言,不知道如何观察「感受」,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但是,这种观法必定在过去就有人修过,而且藉由这样的观法,过去必有许多人因而证得能够导致解脱的殊胜智。在那时,因为人们很少接触内观,这类禅修方法近于失传,甚至让想要修习禅法的人几乎放弃了希望。马哈希尊者的《内观禅修方法》出现得正是时候,确实帮助人们清楚了解其他部分的正念观照方法。这本书为几乎湮灭的内观传承,在形成无可弥补的断层前,提供了一个连结。

威雷(Wetlet)的马索彦西亚多.帖塔法师(Masoyein Sayādaw, U Teiktha),提供下列生动的描述来赞叹[58]马哈希尊者的特质。

「无论如何,就实修来说,我们只知道如何修习『身随观』这一项而已,关于受随观、心随观和法随观等的修法,几乎无法理解,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观察心念诸行迅速生起又灭去的过程。以往每当需要时,必须咨询、请教那些与自身知识相当的同侪乃至比我们博学的师长。而且,往往被咨询的人,除了身随观的方法外,没有人能掌握到其他念处的禅修观照方法。如此,可以想象,我们对《大念处经》里四念处的高深处有多么的无知。对于如此不知其真正意涵的无知,我们感到无法忍受,好似窒息一般,已经很长的时间了。过去具戒、具慧的人们知道《大念处经》高深处法的正确方法,他们有着如获至宝的欣喜,但是我们却为它而感到窒息,像是尖锐的针刺在心上一般。现在我们重新发现这正确的方法,感到欣喜无比!」

马索彦西亚多无法隐藏他的切身感受,说出了那一直藏在心中的话。事实上,若在教学中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不得不感到不安、沮丧,甚至近乎窒息,一旦发现能帮助他解决问题的人或书本[59],自然会高度欢喜,畅其真情地流露出他的感受——这是相当自然的事。


  1. 译按:这是《分别论》的注释书。
  2. 译按:此书已有中译本,即《内观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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